与我单独相对,陈波似有些不自在拨弄衣领几次,他将腰板到笔直:时九,刚刚那么多同学在,我不太方便说。卓扬这几年不太顺。毕业时,他缺席毕业典礼,是因为他出了严重车祸,不但双腿被碾碎,还因此引发了癫痫和抑郁症。这几年卓扬一直不断吃药控制,他好像是半年前才回到的深圳。他主动联络的我,但互加微信后他和我聊得很少了,我们现在就属朋友圈点赞之交了。
雷鸣落劈,炸得我呼吸促促:卓扬出车祸?他一直住学校里鲜少出去,咱们学校也划分车道人行道,卓扬以前很遵循交通规则,他怎么出的车祸?
意味深深凝我一眼,陈波声线寥落:卓扬暗恋咱们学校一女孩子,毕业前夕那女孩约卓扬去深圳湾夜跑,卓扬去到约定地点,女孩放他鸽子没出现,卓扬苦等几个小时无果心情沮丧没注意看红绿灯,就被一抢灯的跑车撞入另外一辆车轮下,碾坏了双腿。
双手紧凑握着冰冻的柠檬水,我声音起了颤:哪个女同学?听你意思你好像也认识卓扬暗恋的那女同学?
又将视线落焦我脸上,陈波猛喝一大口茶水:和卓扬与我一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兄弟,他们一致认为那个女孩子是你。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时九你对人很真诚,也很善良,你不可能忽悠卓扬。
像是有什么在心里爆破,碎片四炸,我弹站起来又颓然跌坐下,我垂着肩膀抠了好一阵手指,半响发不出声来。
陈波直把那么一大杯乌龙茶喝完,他握着空落落的杯子缓缓顿下,他仿佛是为了破开我困境般又添了几句:更何况,要真是你间接害卓扬出车祸,卓扬的哥哥卓悦怎么可能还和你来往。就前阵子我碰到你们一起逛街,你和卓悦看起来相处得很愉快。
这却令我更困窘,也顿悟。
陈波分明意有所指,我和卓悦有暧昧。
指腹聚力死死扣住椅子两边手柄,我竭力敛回心神,说:陈波,我有个事拜托你一下。我和卓悦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更多是合作上的关系,至于合作什么我不方便透露。我也希望若是卓扬与你有联络,请你尽量避开向卓扬提起这一切。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拜托了。
信誓旦旦给我保证他不会透露,陈波特别体贴给包厢里每一位同学都打包了奶茶,但那群家伙还是最钟爱互相灌酒。
就冲杨岚那半吊子的水平,我又代她喝了不少。
红酒与啤酒混在一起,气赶气的乱窜,我又要重新出去透气,平台层里周延已经没了影,然而他投落在我心里的炸弹却久久无从平息。
天越见寒夜袭越早,才过六点半天已经笼罩在灰蒙蒙暗色里,我用手支撑着周延不久前站靠过的护栏往下看,深圳的车水马龙火树银花接踵奔涌,似乎每一团光芒都自有去处与归宿,只有我似乎成了这寂寥天地唯一的孤影,我再腾出一只手来撑住的腹部,恶寒忽然由内到外倾腾,我尽极限裹紧外套还是觉得冷。
卓悦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