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相处中,白沅根本没有发现艾天冬有这么死皮兼欠揍的这一面。新的发现,让她新奇。可同样的,她的彷徨和白奶奶回来后,带给白沅的变化,也是之前艾天冬没有预料到的。
礼拜六下午,两个人游泳,玩到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艾天冬继续去趁饭。可是午饭结束后,白奶奶对白沅说:“行了,你也回你那边去吧。奶奶已经歇过来了。你要有心在这里孝敬我,还不如早点结婚生孩子,让奶奶放下这口心,比较好。”
白奶奶是自立自主的女人,不喜欢过于亲密和粘腻。艾天冬大概看得出来,却发现白沅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自由’。回程的车上,闷闷的。等到回到她那边,一头歪进了沙发里。
“怎么?你不喜欢一个人生活?”
交往的必备条件是坦诚。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么有些事,好话就该让他了解。
“我和白渊是龙凤胎。生下我们后,我父母以照顾不过来为由,把我送给奶奶养。其实我奶奶……怎么说呢?五六岁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可是那里面似乎并没有很多关于她的印象。我童年的大部分记忆来自于奶奶的保姆徐阿姨。她没有什么文化,甚至经济上很拮据。几乎没有人帮她,却可以一个人带她的女儿。”相较之下,她的父母算是怎么回事?她们有两个人,有文化,有丰富的物质基础。既然她在奶奶家过的不过是保姆照顾的生活,为什么爸妈不可以雇一个保姆来照顾她?
他们就那么嫌弃她吗?
嫌弃她是一个女孩!
“其实我听院子里的人说过了。两个孩子里是我先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我是姐姐,他是弟弟。可……”白沅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变成了哥哥,我变成了妹妹。然后他留在家里,受父母的爱护。我却得一个人出来,让保姆来照顾。”真是讽刺到家了。
“后来我和奶奶回了仁爱那边住。两套房子。奶奶和我住一套,他们住一套。你知道吗?他们甚至连一次要带我回去住,哪怕睡一夜的想法都没有过。”
“而那个白渊,则从小爱秀他的一百分。傻瓜似的一百分!”
“你这话可太酸了!”艾天冬递过来了一杯冰淇淋,白沅挖开,是她最喜欢的香草味。可是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现在却没有任何的胃口。“艾天冬,你们家里也是这样吗?男孩比女孩重要?重要很多很多?”
这是第一次白沅问艾天冬,他家里的情形。
而对于这一点,艾天冬苦笑,他没有办法给我出一个对白沅来说,更想听的答案。因为:“是的!我们家也是。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们家是第一批到美国的华人,又长期聚集在华人圈子里。有些观念……甚至比国内还守旧。”
“象我妈妈,明明我爸去世很多年了,家里人却不让她再嫁,甚至连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过重新组织生活。所以……大概是因为只守着我一个人生活的缘故吧,她……非常紧张我。我是独子,我爸是长子。我下面其实还有两个堂弟,三个堂妹。可按中国人的古式想法,无疑我是最重要的。爷爷是这么想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仅着我挑,其次才轮到别人。任何东西,任何机会都是这样。我先有了,别人才会有。”
“还真是幸运!”白沅对这个故事恶心透了。
而艾天冬,那么所谓幸运的男人,却是靠进了沙发的另外一侧。看着房顶,独自苦笑:“如果你认为这是幸运,那么我宁可不要。因为这份幸运,让家里所有的弟弟妹妹都讨厌我。他们从来不和我在一起玩,更别提其它的关爱帮助。白沅,其实我很羡慕我的两个堂弟,他们感情很好。妹妹们虽然因为女孩子家的小心眼,有吵有闹,可也有一起逛街玩乐的时候。可是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份子。”
象是家族中最重要的存在!却在某种程度上被家族中大部分的人摒弃在外。到底是谁重要过了谁?又是谁率先被抛弃?
一个幸运过后的无奈,极不愉快。这是白沅从未想到过的事!
可:“这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他们是堂弟堂妹,可她防御的却是和他在一个子宫里一起呆了九个月的男孩。论理来说,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紧密的关系了。可……有些天生的存在,很美好很完美的存在,是最不得岁月洗炼和人心折磨的。而这世上,其实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白渊想要更多更多的爱,更多更多的骄傲和满足。有时思来,再正常不过。可偏偏……他和她,最亲密的人,成了最疏远的敌人。
白沅从沙发那边靠了过来,她的沙发很宽,几乎算是沙发床的宽度。艾天冬搂住了她,他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象两个紧靠着在一起取暖的小朋友,也象是两头互相舔轼伤口的孤兽。
他们的故事也许不一样,可伤心……却是全球都相同的。
唯一的不同的:他离开了那个家,而她却仍然呆在原地。甚至于:“奶奶去世前,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艾天冬,如果有一天,你要我和你走,那是不可能的。奶奶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会离开他。”
艾天冬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也许吧。亦或者,有些时候,离开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他们的心,困在了原地。
而这个原地,不在地球的那边,也不在地球的这边。在心里,与地域无关!既如此,离开或不离开,也许,真的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