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无论如何也不会自负到以为自己有这种本事,短暂思索后,他拿着宋瑜两年前初遇时给他的香囊,去了东兴茶楼。
马洪涛已经对这位陈公子的到来见怪不怪了,原只是安守本分地替他通报,并不带任何感彩,如今在听说他在京城以一己之力活捉了神偷丁明,便不得不对他重新审视并刮目相看。
想当初,马洪涛在听说主子要将青水收为己用时,是抱有十分怀疑态度的。他?陈青水?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小子,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能力,凭什么能得主子这般信任?如今眼看着他多次显出神通,不仅两次擒拿丁明,更能博得太子喜欢并说动他出手相救阎木昔,便足以让他幡然醒悟,主子的眼光当真是极佳。
当下,他已没了半分轻视,毕恭毕敬地将青水请上了二楼雅间。
稍坐了一会儿,宋瑜到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儒雅的笑容。
青水喊了一声“俞大哥”,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住肩膀坐下,两人相视一笑。
宋瑜笑道:“怎么样,青水?从京城回来,你义父就突遭变故,我也不便去问候你。如今逝者已逝,你要节哀顺变!”
青水点了点头,平淡道:“人有生死离别,倒也没什么,义父死得……还算安详,没受什么痛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俞大哥放心吧,我挺好的!”
宋瑜已斟好了茶,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推,笑道:“那就好!”
言毕,便自在饮茶,似乎在等青水自己说出今日来意。
青水有些不自在,手里握着茶杯转来转去,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从怀中拿出香囊推到宋瑜面前,诚恳道:“俞大哥,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宋瑜没有接荷包,也没有推却,只是笑道:“你说!”
青水道:“中秋那天,鸿运镖局发生的命案,俞大哥肯定听说了吧!实不相瞒,汤如海确实是死在孟红鸾手中,而不是被丁明所杀。案发时,我恰好迷路经过新房外,知道了事情原委。那位孟大小姐……是我的朋友,当时失手杀人之后六神无主,我一时心软救下了她,捅开了房顶两片瓦,制造出丁明入室劫持新娘失手杀人的假象,随后指引她逃跑,到我义父卧房中的密室里躲避。”
青水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案件的全部经过,叫沉稳镇静如宋瑜,当下也着实吓得不轻。他不是惊讶于孟红鸾胆大包天杀人,也不是为青水掩盖罪证的缜密心思所惊骇,而是诧异他对自己如此信任,这么重要的秘密竟然毫无保留,一下子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青水还在道:“现在人已经救下了,可是想把她送出城,我却无计可施了,想来想去,只能……又来请俞大哥帮忙!”
他说着,很是难为情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应该,罔顾法纪,也对不起死者,可是……红鸾毕竟是我的朋友,我要是没碰上这档子事也就罢了,既然撞上了,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一番话说完,已是羞愧自责到抬不起头来。
房中沉寂半晌,宋瑜淡淡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我觉得你做得很对,是不是说明我也是个罔顾法纪、不辨是非之人?”
青水一愣,惊愕地抬起头。
宋瑜笑了笑,将香囊收了起来,道:“这个忙,我帮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青水有些诧异,还以为俞大哥会像上次那样,以他所求不是为自己为由,只帮忙不收香囊。当下对他的条件颇为好奇。
宋瑜道:“当然,这不是作为我帮你这个忙的交换条件,忙,我肯定帮,这只是我的一个请求而已!”
说着,他顿了顿,这才道:“我希望你到桓王府,做我的侍卫!”
青水皱着眉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解道:“俞……俞大哥,你身边有那么多高手,你自己的武功就比我高,怎么……我哪有那个资格,给你做侍卫?”
宋瑜笑而不答,又问:“你且说,你愿不愿意!”
青水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愿意当然愿意,我就怕我……”
宋瑜打断他道:“愿意就好!其实让你做侍卫,也不是让你保护我,只是想给你个职位,让你留在桓王府替我办事而已。外人只当我是个闲散的王爷,没有权力,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但我不这么认为。青水,今日你对我推心置腹,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想必是拿我当自己人,当兄弟。你以真心待我,我也腰以诚意待你,今天,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也有我的想法和追求,而且需要你帮我!”
青水有些意外,自与宋瑜相识以来,他就一直是一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样子,几乎是所有外地亲王里最像闲散王爷的了,何曾想到他还有这般慷慨激昂、直抒胸臆的时候。
其实对于俞大哥的野心,青水与他相识两年,接触也有多次,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到一些。别的不说,就说自己与他第一次相识乃是在华江府寒江寺中,初时不以为意,后来得知他的王爷身份才后知后觉——他一个亲王,没有得到圣上宣召,怎能轻易走出晋原府地界呢?
从那时起,青水便知道了宋瑜的不简单。当下听他说起所谓心中志向,青水其实并没有受到感染,也不太关注他的所谓追求到底是什么,却不可抗拒地想要追随他的脚步。
这想法其实很奇怪,可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连红鸾称他一声“朋友”,他就能豁出一切救她于水火,俞大哥对自己的意义又何止孟红鸾这么简单,自己又如何能排斥心意,尽力为他成全呢?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