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又开馆了,但水仙再没出现,一定是她妈妈开始给她缠足了。从我母亲的缠足经历,我能想像水仙被她妈妈缠足的痛苦,白天黑夜都会钻心疼得死去活来,经受着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再见不到水仙,我真的好苦闷:用布将双脚硬是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这真是比酷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林语堂先生说缠足“其作用等于摩登姑娘穿高跟皮鞋,且产生一种极拘谨纤婉的步态,使整个身躯形成弱不禁风,摇摇欲倒,以产生楚楚可怜的感觉。”从而滋生出封建士大夫“在性的理想上最高度的诡密。”
如是的审美,不仅霸凌,更是变态到了极至呀!
就在我还没从为水仙缠足感到痛苦中缓过气,更大的悲痛又突然袭来:水仙竟然不幸掉落水塘淹死了。
这不幸的消息,仿佛一支利箭从我胸膛穿心而过,我心痛得简直就要疯了,不顾一切地奔跑在千塘畈那些塘与塘之间的小路上,希望能找到水仙跌落水塘的地点,然后,我也纵身跳下去追上水仙。
我更想知道水仙是怎样掉进水塘里的,是她忍受不了缠足之痛自寻短见?或是她因缠足不能行走在床上躺太久了,仅仅是想出来走走,见见她想念的小伙伴们?
从水仙家出来,小路的两边都是水塘,一塘连着一塘,就在我奔至上次跟她上药王山采药时她大叫“啊”一声,差一点就掉到塘里去的地方,我突然感觉到右臂膀被针刺了一下。
回到家,我脱去外衣,就见有一根头发丝似的异物直往我膀子肉里头钻进去。我赶紧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试图把它撮出来,但为时已晚,它深深根植于我的膀子肉里头了。
这细细黑黑的游丝似乎迅速变成了锡块,让我左肩产生了一种沉重的下坠感。在灯芯草微弱的灯火中,我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冥冥之中,我望向夜空,看到一池荷塘,接天莲叶无穷碧中,一朵朵别样红的花蕾围在一朵硕大的花蕾周边竞相绽放,当硕大的花蕾缓缓展开时,把水仙托举到了我眼前,她站着跟我说:
“垚土,对不起!”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说:“你中的那支鬼箭,是我射向你的。当然,我对你是毫无恶意的,只有用这唯一的方法与你取得联系。”
我激动地说:“你这射向我的是丘比特之箭啊,我能中你的这一箭,是我的幸运呀!”
水仙听我这样说,显得有些焦急:“垚土,你可千万别小看了中鬼箭,你一定要重视!明天一早,你就去田埂上采上一大把半边莲,用来捣汁饮,以滓围涂。第二、第三天还去田埂上采上一大把半边莲,用来捣汁饮,以滓围涂。三天下来,就可完全去除鬼箭之毒,你的病也就好了!”
“好的,我听明白记住了,你就放心吧!”我看着水仙,忽然很想哭出来:“水仙,你怎么忽然就走掉了,我舍不下你!你让我怎么办啊?!”
“垚土,我也舍不下你啊,所以我来找你来了!”水仙眼里噙着泪如诉如泣:“我的躯壳虽然与你阴阳两界了,但我的魂灵还活着啊!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还一直活着,日后,你遇上那个心仪的她,那一定就是我!”
“我一定会永生永世把你放在我心里的!”我说着这话时,直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水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