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父 亲(1 / 2)

古语云:“家有五斗粮,不做孩子王。”

可我父亲家里穷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他科举落第后,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在村里谋个村塾,当起“孩子王”来。

我的父亲自“嘲穷”道:

“吾生也穷,无田力耕,全赖舌耕,谁知砚田有恶岁,仓箱难满盈,劳碌半生,终遂是穷,或曰;书中有黄金,惟读书可以不穷。余闻而醒,细砚究书中内容,谁知前圣往贤都是好穷。”

我的父亲真的非常穷,穷到冬天连棉裤都没有。有一年冬天,他在我母兄家睡觉,早晨起来,竟然把别人的裤子给穿走了。好在我母兄为人宽厚,没跟我父亲一般计较,就当是送了我父亲一条裤子。

倒是我母亲对我父亲不依不饶的,每每怪我父亲穷时,总拿他穿走她哥一条裤子来说事。

我的爷爷奶奶皆因患上血吸虫病而早亡,我父亲五岁的时候,就聪明过人,已经读了点书,但是后来实在没有钱读书了。他的姐姐出嫁以后因为不能生育孩子被休,只能归门娘家,与我父亲相依为命了。

一次,她听到隔壁的邻居在读书,就抱着哭闹着的我父亲到墙根下来听。

说来也怪,我父亲听到墙那边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立刻就安静下来,极其认真地听着,她很高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弟弟不一样。

从此以后,那墙根就成了我父亲的课堂,他搬个小凳静静地坐在那,听墙那边的读书声。

到了十岁的时候,我父亲突然能背诵《六经》,他姐姐大惊问道:

“从来没有教书先生教过,你怎么会背诵这些呢?”

我父亲说:“姐姐抱我到篱笆墙旁边听邻居家读书,我就一字不漏地全记下了。”

而且我父亲听了以后,回到家就把桑树皮给扒下来,把一些难记的字句写在桑树皮上,或者写在透风的门上,边学边背。其学问就是这样学来。

后来我父亲科举落第后,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在村里谋了个村塾,当起“孩子王”来。他的粮食不是自己耕种得到的,而是靠讲解经书,讲得口干舌燥得到的,是用舌头种地啊!

我是父亲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差不多快50岁时才有了我,可他对我特别的疼爱。为了我能吃到母亲充足的奶水,他常常会去田畈沟溪里抓鲫鱼,然后炖出浓浓的汤汁端给我母亲喝。

我母亲常常能喝到鲫鱼汤,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奶水。

我母亲美美地喝着我父亲给她炖的鲫鱼汤,我则美美地吸着母亲的奶水。

我极其贪婪地吸着母亲的奶水,一直吸到我6岁那年,才不好意思再吸下去了。

我家茅屋的东边奔过一条乌溪江,周边有着千塘延展开去,田畈间小河小沟纵横交错,水多鱼就多,家里虽然缺吃少穿的,但可没少吃鱼。

我父亲在当村塾的同时,就像村里所有人一样喜欢抓鱼,或把小沟拦截出一段,然后将这段沟里的水戽干,再翻开湿泥,把深藏在泥中的一条条泥鳅捉出来;或在田塍上找小洞洞,把穿上蚯蚓的钩钩伸入洞内,把里头的黄鳝钓出来;或用三角网在小河小沟的草丛中抓鲫鱼什么……

每次吃鱼时,我父亲怕我被鱼刺卡到喉咙,总是先把鱼刺剔得一根不剩后,才捡到我的碗里让我吃。

父亲对我的喜爱,我还能从他给我梳辫时感受到。

我从小到大,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条矮凳坐到父亲面前,让他给我梳头扎辫子。

父亲每早帮我梳好辫子,说声:“好!去洗个脸吃早饭吧!”

我蹦蹦跳跳离去父亲的爱抚后,父亲再开始为自己梳起长长的辫子来。

当然,会有很多时候,父亲对我爱莫能助。

村里有些顽童会结帮欺负别的孩子,我只要单独出去玩,就会受到来自这帮顽童的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