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崔慎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和季鹤霄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不就是想云雨一番吗,怎么就这么一波三折?
现在倒好,他又和她闹上脾气了。
夜深了,此事多想无益。
崔慎薇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漫无目的地转移着注意力,数起了水饺。
好不容易等到有些许睡意上涌,她的困意却被一阵急躁的蛙声打断。
这都是什么事!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崔慎薇睡意全无。
她干脆一翻身下了床,打算去看看左姐和汪晓丽的工作情况。
可一出房门,崔慎薇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的房间瞄。
阿霄,难道也还没睡?
瞧,这门缝里还透着暖橙色的灯光呢!
“先生,那样做,没问题吗?”
王叔飘在房间里,一脸忧愁地看着季鹤霄。
季鹤霄手执画笔,在画布上涂涂抹抹:“没问题。”
王叔的一张老脸,皱得像放了半年以上的柚子皮:“先生,我说的不是那个。”
“……”
“先生,我是说……您这样若即若离,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
“您和小薇身处一栋楼,却过出了两地分居的感觉,小薇真的不会厌倦,真的不会变心吗?”
“您和小薇一直这样断断续续的,小薇的身心健康,真的会没问题吗?”
“我可是听说了,有权威医学研究表明,长期那啥被打断,容易变成性……”
“咔嚓”!
季鹤霄先是浑身僵硬,不慎捏断了画笔,而后慢悠悠地瞥向王叔。
明明是这么个轻飘飘的眼神,王叔却感觉自己是只被雪豹盯上的憨憨野兔子。
王叔打了个寒颤,喉咙还是倔强地将最后两个字吐出来:“……冷淡。”
自己的话音刚落,王叔便掩耳盗铃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老眼。
完了。
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的,不就是个铁憨憨吗?
他这嘴,怎么能这么贱呢?
王叔继续认命般地捂住双眼,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身上鬼气的逸散。
谁知,危机却迟迟未曾降临。
王叔疑惑地张开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缝隙。
只见季鹤霄脊背挺直,乌黑的发丝看似随意,使得每一根都被打理得恰到好处,白衬衫上每个褶儿都透出讲究。
季鹤霄就这么端坐在画板前涂涂抹抹。
这看似寻常的动作,却被他做得无比优雅,恰似纪录片里矜贵的艺术家。
怎么看,似乎都有点刻意……
王叔心下了然,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崔慎薇就在门口徘徊。
呦呵,这下得救了!
崔慎薇在季鹤霄的房门口,不停地踱步。
似乎是怕吵到他人,崔慎薇脚上的软底拖鞋与地板接触时,无声无息。
要不要敲门呢?
崔慎薇满心踟蹰。
要不,就进去吧。
在崔慎薇眼里,季鹤霄就是个傲娇的猫儿脾性。
季鹤霄这么晚没睡,可能就是在别扭地等待着她去哄几句。
她现在进去,顺着毛,捋几下,白天的那桩小事估摸着就算过去了。
这样想着,崔慎薇在厚重的门板前停下脚步。
“先生,小薇就在门口,你要不要过去开门?”
王叔似乎察觉到了崔慎薇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些年来,王叔目睹了很多事情。
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季鹤霄面对崔慎薇时,总是格外的傲娇与别扭。
这不,他这个老头子,就贴心地帮季鹤霄把□□给搬来了,就等着他顺着台阶下了。
“我这边正忙着,”季鹤霄矜持地在画布上落下一笔,“门没锁,腿也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要来就来,又与我何干?”
一听到这话,王叔脸上的皱纹,直接从放了半年以上的柚子皮,晋级为放了十年以上的橘子皮。
嫌弃与郁闷,几乎要从他脸上溢出来。
如果他是这副德性,他家老婆子早跟别人跑了。
难怪先生这千万年来,都是只雷打不动,不解风情的单身狗。
可是,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叔殷勤规劝:“先生,你就去吧!”
季鹤霄笔挺的背影微微一动,看向门口,似乎有些意动。
“先生,你就去一回吧,小薇可能也在等着您呢!”
“她真是太黏人了。”季鹤霄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几天不见面,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他悠悠然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算了,我也是拿她没办法,姑且就原谅她一回。”
王叔见季鹤霄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放下心来。
这回,这两人总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一边这样想着,王叔一边跟着季鹤霄往门口走。
季鹤霄几步就到了门口,刚要伸手,却又缩回。
王叔又是疑惑地看向季鹤霄,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幺蛾子?
却见季鹤霄微垂着眼,似是自言自语:“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终于,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上门把手。
“咔”的一声过后,厚厚的门板被推开。
走廊上冷白的灯光,与房间里暖橙色的光两厢交融。
门口空空荡荡。
再往远处看,整个三楼的走廊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楼梯间的大门洞开着,像一张巨口,嘲笑着某人的自作多情。
季鹤霄脸上极淡的红晕迅速褪去,又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房间内,画布上的那只颜色艳丽的青蛙,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但似乎也透露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王叔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呆若木鸡。
人呢?
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崔慎薇走在楼梯上。
软底拖鞋敲击着楼梯上的地板,发出明显的哒哒声。
刚刚,崔慎薇站在季鹤霄的门口,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就差临门一脚。
可是,最后她还是改了主意。
她与季鹤霄比邻而居。
只要她想,什么时候不能见面,又何必在这样的深更半夜去打扰他呢?
万一季鹤霄真的是在连夜赶工画画,她这样贸贸然地不请自来,打乱他的进程,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崔慎薇还是转身离去,进入楼梯间,走向了一楼。
崔慎薇来到一楼时,只有汪晓丽一个人坐在前台。
她疑惑地问汪晓丽:“左姐呢?怎么不见她?”
“啊……”
汪晓丽脸上隐隐透露出些许慌乱,语气尴尬:“她去上厕所了。”
崔慎薇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向汪晓丽打探了一番左姐的适应情况。
汪晓丽自然是一一回答,对左姐的表现,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然而,正当崔慎薇要离开之时,楼道里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
随即,又有几声蛙叫声,在走廊里回荡。
崔慎薇心里疑惑:莫不是白天那只翠绿色青蛙还在旅馆里。
思及此,她再次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蛙声来源。
可是,当耳边的蛙鸣声达到最大时,崔慎薇却来到了一个略带陌生的门口。
汪晓丽在一旁紧张地问道。“小薇,你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
“嘘,”崔慎薇示意汪晓丽轻声,“白天的时候,我看到过一只青蛙。现在,那只青蛙可能还在咱们旅馆里。”
“那只青蛙颜色艳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会不会影响到住客。”
对汪晓丽解释一番缘由后,崔慎薇便一脸凝重地看向这扇大门。
一楼的114号房间。
按照行业潜规则,很多宾馆和酒店都会留出一个空房间,崔慎薇的旅馆自然也不例外。
宾馆留空房间的理由很荒诞。
那就是——给鬼住。
听说,只要旅馆给鬼备下了专属于他们的空房间,鬼怪就不会出来打扰住客,影响旅馆的生意。
这样想着,崔慎薇的面色更严肃了。
原因无他。
这间房间……自从空置以后,似乎就一直就没有打扫过。
里面的灰尘,会不会很多呢?
“小丽,帮我去前台拿一下这个房间的钥匙。”
“什么?”
汪晓丽的声音更紧张了。
“青蛙可能就在这个房间里,我想进这房间确认一下,你帮我把钥匙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