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说他了。”窦瑶对她转头就忘事的老毛病一点都不意外,换了话题。稍作思考,犹豫着开口:“小棠,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事啊?”吴小棠说,“你问。”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人制造了一场意外,害的另一个人差点死掉。受害方要是侥幸活下,之后把这场意外再原封不动地还给施害方……”窦瑶话音顿了一下,问:“你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可怕吗?”
“可怕?开什么玩笑?”吴小棠拍掌道,“以牙还牙!这招……光是用想的,都觉得痛快。”
“你说真的?”窦瑶不怎么相信地问。
“你说自己的事呢吧?跟我说话还带拐弯的?累不累啊你。不开玩笑的说,我要有那本事,我早替你还击回去了。还会等到现在?”吴小棠说。
窦瑶仍是将信将疑,追问道:“真的,不是说好话哄我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你差点掉悬崖的时候,别人是怎么偷着乐的?后来为了要你的命,那位又是怎么买凶杀人的?这是想把你除之而后快啊!你对这种人手下留情?那改明儿,就换我来给你收尸了。”吴小棠义愤填膺道。
“呸呸呸!”窦瑶说,“什么收尸?快点呸掉!不吉利。”
“你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还迷信这个呢?”吴小棠被逗笑了,“话是糙了点,反正理就是这么个理。”
“小棠。”窦瑶叫了她一声。
“干嘛?”吴小棠问。
“谢谢。”窦瑶说。
谭玉茗出了车祸,受了点轻伤。
是窦瑶策划的。纵使从前在心里将谭玉茗千刀万剐了无数次,但在出手时她尚念着旧时的那点情分,没打算要了谭玉茗的命。
倒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良心作祟,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成为第二个谭玉茗。嫌恶心。
人的后天性格可以自己选择,好与坏之间并无严格界定,也就是一念之间的选择之差。
她也是这会儿才算勉强反应过来的。沈岑的生长环境如斯,却没早早地把自己搞进监狱,或许也是出于那样的心理。
沈岑?又是沈岑。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但还是不自觉会想起他,不论场合,不分时间。
真是够了。
窦瑶抱着花束站在病房门外,出了会儿神。
面前的门推开,拎着包从里头出来的谭雅琴撞见她在门外站着,明显愣了一下。转瞬面上堆起一个得体的笑:“瑶瑶来了。怎么不进去?”
“谭阿姨好。”窦瑶略颔首,礼貌回应:“我也才刚到,正要进去。”
谭雅琴得了话,立马快行了几步从门里出来。侧立于门边,一手把着门,躬身给她腾出了道。
“那快进去吧。”谭雅琴说,“玉茗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会高兴吗?窦瑶突然有些期待一会儿谭玉茗看到自己的反应,跟着笑了一下:“谭阿姨说的是。”
抱好手中的花束,窦瑶抬脚进门。
刚一脚迈进屋,就听到一旁的谭雅琴叫了一声:“瑶瑶。”
窦瑶止步,转头看她。
“玉茗她……”谭雅琴往病房内看了一眼,压低了声:“玉茗她不太懂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阿姨替她跟你道个歉。你是做妹妹的,多担待些。毕竟你们是姐妹,姐妹俩不要有隔夜仇,行吗?”
谭雅琴,是谭玉茗的母亲。在窦瑶的印象中,这个女人自她有记忆起就活得很卑微,在范怡萍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不止自己步步退让隐忍,也不断地在给她的女儿灌输要知恩要谦让的思想。
可惜她的女儿是个极叛逆的性子,且野心比她预期中的要更大。她纵使想管束,孩子不在自己身边养,也是鞭长莫及。
之前她在住院期间明确提出不让谭玉茗近身,谭雅琴该是猜到了点什么。不然也不会多嘴,对她说这么一番话。
窦瑶近距离看着她,看着与她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位母亲。同作为女儿,心底竟滋生出了渴望。渴望自己的母亲也能不再顾及所谓的大局,而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为她说上一两句话。
但这个想法,于她而言好像有点贪心。
明明从前她不是个会对无望情感多贪恋的人。窦瑶的脑子很清醒,这样的情绪让她有片刻嫌恶自己的矫情。
她与谭玉茗之间的纠葛,不想把旁人牵扯进来。
怔了片刻,很快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说:“好。”
谭玉茗的病房里放了不少花束,该是有不少人来探望过她了。毕竟在外她是窦家的养女,窦家是名门,与窦家沾了关系,多少还是有人会主动巴结的。
窦瑶进去的时候,她的病床边尚站着三五个人,正与她说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门最近的那位率先注意到了她。急忙起身,恭敬叫了声:“窦小姐。”
其余几位跟着回头看,络绎起身,纷纷退至一侧。
一声接一声的“窦小姐”里,窦瑶清晰捕捉到谭玉茗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
她微微一笑,冲众人优雅点了点头,款步前行。
把手中的花束递交给一旁的护工,窦瑶在床边坐下,亲昵拉住谭玉茗的手,关心道:“玉茗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谭玉茗看着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表情有点僵,但仍是配合着露出个笑,说:“还好,劳瑶瑶挂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