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裴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方氏作为一家之长更是得以身作则，但裴时这般跟蔫了的白菜的模样倒是少见，方氏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等饭菜散去，便迫不及待询问：“幺哥儿，你这是学业上出了困惑？”

裴时刚离开坐凳的屁股又坐了回去，看了眼收拾桌面的阿初，又刷的一下站起身，抢过阿初手里的活计，三两下将碗筷放在托盘上，匆匆留下一句话。

“我去洗碗。”

灰溜溜的模样让阿初偷笑了下，方氏这么一瞧，没准儿又是人家小夫妻俩之间的事，便没再问话，而是等裴时回来后，提了件事。

“幺哥儿，家里还有一些补药，你跟阿初送些去柳家那，顺便看看柳郎君病情如何，这邻里邻居的，该互相帮衬着点。”

“知道了，母亲。”

柳郎君被打一事裴时回来时听阿初提过，不过当时裴时的重心都在阿初身上，也没太放在心上，两人去拿补药时，路上裴时问道：“好端端的怎么被打了？”

阿初缄默住，不知该说裴时是反射弧长，还是忘性大。

“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就听了个半儿，好像是得罪了一位贵人，至于缘由不甚清楚，那贵人听说是县令的独子，这般柳娘才歇了要讨公道的心思。”

“县令的独子？”

裴时喃喃道，嘴边说出这几个字来细细回味。

“怎么了相公？你认识？”

裴时冷笑了下，带着几分

嘲弄道：“我一个穷酸货哪敢啊。”

阿初眯起眼，拽起裴时的衣袖道：“我记得那次去先生家，王夫人后院正在招待一位贵客，好像就是县令夫人，送与王夫人的刺绣图还是娘绣的，先生是从京城来的，县令夫人又这般讨好王夫人，想必就是为了那县令的独子，相公，他跟你是同窗啊，怎能说不认识呢。”

阿初这话语里的打趣，眸子里的促狭，让裴时手痒起来，轻轻捏起阿初多了几两肉的脸颊，佯装生气道：“好你个阿初，竟学会打趣你相公我了。”

“哪有，阿初这明明是担心相公，今日这位少爷能随手打一个不相识的人，那明日去欺负一个同窗也算不得什么。”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虽有裴时的保证，但阿初心里依旧有些放不下心来。

柳家气氛颇为低沉，偌大的房间只点了里间的烛火，房间内暗沉沉的，还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柳郎君躺在木床上微眯着眼，浑身抽痛，柳娘子手执帕子温柔的擦拭柳郎君额角的冷汗。

“阿清不疼，姐在呢。”

柳郎君睁开眼，又是委屈又是生气道：“我们都成亲了，你是我娘子，不是姐。”

柳娘淡淡的柳叶眉随着眼角一起透出笑意，她比柳清大三岁，被父母卖到柳家做童养媳的时候已有九岁，姑娘家多早熟，六岁的柳清在柳娘眼里跟小屁孩一样，可柳清很乖，时时刻刻像个小大人一样

跟在柳娘身后叫姐姐，后来大了些，知道柳娘不是他姐姐，而是他以后的媳妇儿，懵懂又初开的柳清还为此躲了柳娘一阵，等再次出现在柳娘面前时，便再未叫过一声“姐”。

柳清住了嘴，想翻身，全身骨头如散架般提醒着他现在的状况，神色立即黯淡下去，柳清苦笑道：“是我连累了你。”

柳娘一听，扔下手中的帕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醒了刚好，我还没问你呢，那人为何打你？你若有理，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告到衙门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