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任边伸手拍了拍陈参一的肩膀，豪爽大笑道：

“望道兄，你且要记住革新并不容易，然上进者必须学会破旧立新。只有这样，才会终获所成。对了，你刚到学校，见过‘老酒瓶’了没有？”

陈参一听到‘老酒瓶’这三个字，不禁便是一怔。当局不是明令禁止教员不能喝酒？谁又敢光天化日之下叫这个绰号，这样的做法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赵元任见对方错愕的看着自己，便又笑着说道：

“看样子你还没有和经校长见过面，走，我这便带你去找他。”

说着，他便伸手接过陈参一手中的箱子，热情的引着他向位于四楼的校长室走去。边走边介绍道：

“望道兄，你今天刚来，还不了解学校的状况。咱们学校不仅是在江南一带，就是在全国那名气也是响当当的。不仅如此，师生亦是各有特点。就拿咱们这位经校长来说吧，不但在篆刻、书画堪称一绝，就连喝酒也绝对是无人可比，每次教员聚餐，他一个人就能喝七八斤的黄酒，我们只能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也正是因为这样，大伙儿才给他取了‘老酒瓶’这个外号。”

陈参一听赵元任这么说，心中顿时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校长生出了许多猜测。

“当局不是不让教员饮酒？”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忍住，好奇的问道，“他们就没有干涉过？”

“干涉？当然喽。而且还不止是喝酒这一

件。之前因为咱们学校的名气太大，教育厅的人怕不服管，总是隔三差五的找茬给咱们难堪，让学校彻底服软。尤其是喝酒这件事情，更成了他们直接攻击校长的靶子。”

陈参一的神情倏然变得紧张起来。他知道，别看赵元任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实际上定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那些头脑封建的‘老八股’来说，又怎会容忍和自己的观念完全不同的新思想，自然是要通过各种方法将经亨颐等人制服，以确保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威。

然而，赵元任说到这里，唇边却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不过恶人自有恶法治，‘老酒瓶’又哪是那么好惹的。那天下午他把我、夏丏尊、刘半农几个人叫到了一起，说是要请教育厅的人吃饭，叫我们作陪。晚餐开席后，我们先跟那帮人周旋了会儿。然后就看到经校长拿出了十坛陈酿了三十年的上虞黄酒，不容分说便给他和教育厅的人碗里全部倒满了。兴致所起，那帮人也没有防备。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最后全被喝趴下了，打那以后谁都没有再插手过咱们一师的事情，要不然这校园的氛围怎么会这么‘特立独行’？”

说到这里，赵元任放声大笑。

陈参一听到这一番话，对经亨颐更加佩服。在他想来，这位同时兼具头脑和胆识的校长定然是一位身材高大、体态魁梧的中年

男人。因为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在给自己的敌人以极度压力的同时，给身边的亲友和同事带来最大的安全感。

陈参一正在低头偷笑，忽觉赵元任在前面停住了脚步。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