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音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草莓真的好烦哦。

头戴耳机部虽然是个部门，但它其实是家小小公司，有自己的独立厂房和生产线。所以陈佳音才老说自己是来做厂长的。

陈佳音小时候跟着老陈来过这里，在她印象中，这里有很大的院子和气派的楼房。如见再见，她发现这里其实和‘优悦声’差不多大。

比起充满科技感的‘优悦声’，这里更有种独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的静谧。

红砖砌的外墙，水泥院子，掉色的办公楼，还有破破旧旧的门卫室。连那块掉少了一块的墙角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陈佳音从后备箱拎出好烟好酒，敲了敲门卫室的门。

里头没声音。拧拧把手，锁了。

略作思索，陈佳音踮起脚，在门框上摸到钥匙。

屋子里有股旧旧的味道，很淡，也好闻。陈佳音知道，这是纸张和木头被时间发酵的气味。

她想，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好多以为能记一辈子的人和事已经忘了，一些曾经眺望的终点也被远远甩在身后。

比如现在。陈佳音小时候无数次想象自己从门框够钥匙的模样，如今真做到了，还是被屋里这熟悉的气味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小小的梦想。

门卫室是有两间屋子，里头那间是卧室，属于私人空间，陈佳音不好进去，只在外头这间接待处转悠。

但这屋子太小了，她溜达好几圈，差点没给自己转晕。她左瞧瞧右看看，越看越觉得屋里空旷旷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正琢磨着，门开了。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个子很高，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白的多黑的少，乍看是很酷炫的灰。他五官很好，剑眉星目，是个英俊模样，但他很瘦，皮肤好像贴着骨头长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态，气色不大好，这份英俊也打了折，好像有层霜糊在上头。

但他的背是笔直的。

陈佳音很惊讶他现在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这人总是生机勃勃的，看起来比老陈还帅。她迟疑的喊：“贺大爷。”

来人见自己屋中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摆出防备姿态。从他的动作不难看出，他当过兵。他听陈佳音喊他，愣了一下，惊喜的说：“小耳朵？”

这份惊喜融化了他脸上的霜，他看起来又是记忆里那个英俊的男人了。

陈佳音其实对男人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姓贺。她第一次跟老陈来耳机厂，老陈特意把她和田语桑带来这里，指着男人给他们介绍，说这位是贺大爷。

在陈老爸的家乡，孩子们管爸爸的哥哥叫‘大爷’。

贺大爷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右边的小腿是假的。从老陈的只言片语中，她大约拼凑出贺大爷的过往，他当过兵，经历过战争。

这就够了。

两人多年未见，贺大爷高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又给她吃自己刚买回来的早饭，又抱怨她买烟酒乱花钱，还有空关心老陈家的近况。

陈佳音是吃过早饭的，但这种时候拒绝就生分了。她毫不客气的揪了根油条，“您这么关心，过年还不跟我们一块聚聚。”

她知道老陈每年都来接贺大爷去陈家过年的，但贺大爷不愿意去。

“小孩子家家的，操这么多心，当心长不高。”

贺大爷笑起来还是以前那副潇洒样子，“你家那个唱歌很好听的糖糖弟弟呢，怎么肯让你自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