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怕是没见过自己上战台的样子。

——怎样，要不要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

念头浮起的刹那，萧烺温润的面容又在孔约素眼前闪过。

她牙关紧咬，死死盯住眼前一根青草，心想不行，还是要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心上流血也要忍，一切为了萧师兄……

可孔约素强忍愤怒的模样，落在李犹青眼中，却被他解读出了三分羞怯，三分腼腆，三分欲说还休、欲迎还拒的女子家矜持。

尤其对方涨红的脸蛋，扑簌颤抖的长睫，在一席如月华织就的长裙衬托下，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扑通，扑通，李犹青听见自己心头小鹿乱撞的声音。

真好啊，他飘飘然如踩云端，心想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被人误解如此之深？

这是老天都看不过眼，要让我李犹青抱得美人归啊！

想着，他面上笑意更盛，再度上前半步：“师妹，给师兄一个照顾你机会，可好？”

孔约素憋着一口闷气，胸口不断起伏。她扫了眼周边围观的弟子，终是按捺不住，小声开口道：“师弟，其实我那些传闻……”

都是真的……

话刚开头，李犹青便不假思索地打断她，手指指自己，纠正道：“师兄。”

“啪”。

忍字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终于不堪重负，掉了。

孔约素只觉得胸口一根弦猛然崩断，灵力在全身奔涌，叫嚣着要将眼前人撕个粉碎，她的指节绷到泛白，掌心提起一股凶猛的劲气，只要这一拳下去，只要一拳——

——她就能把眼前那张碍事的脸砸得鼻青脸肿！

……

孔约素这一拳，终归还是没能砸出去。

就在劲风飘起的刹那，少女袖中亮起一道光，光晕浅淡，一闪一闪，宛如天上星斗。

宛如一捧清泉当头浇下，刹那间浇灭了孔约素心头的怒火，她赶忙收手，从怀中掏出发光的物件，垂头细看。

李犹青顿时一愣。

他离得近，眼神也尖，自然能辨认出孔约素手中是一张传音符箓。这种符箓是用灵纸书写，素来质地偏硬，可少女手中那张带着弯曲的弧度，边角更是微微卷起，显然是被少女贴身携带，抚摸甚久。

随着灵光闪烁，符箓上闪过一行行小字。

【素素，你许久未回话，可是歇下了？】

【也罢，你好生休息，后日一早，我便能抵达皇极。近日月色甚好，期待仙缘小会那日，与你共赏。】

孔约素的面颊一点一点地红了。

她的指尖在颤，捏着符箓写下几个字，又飞快地删掉，再写，再删。

萧烺的字迹如行云流水，孔约素在下方怎么写，都觉得自己的字像狗刨，思来想去，只回了一个【好】，重写了十数遍，端端正正地，比参加门派大比还用心。

她全然忘了自己在哪儿，眼前是谁，满腔心思只灌注在一张小小的符箓上，眼神飘忽，唇角难以自抑，高高扬起。

这副神情落入李犹青眼中，登时让李犹青浑身僵硬，心底冰凉。

“我……”他心中焦躁，又不知如何开口，“师妹，你……”

没等他把话编好，孔约素猝然转身。

一边走着，少女还一边看着符箓，神情迷离，脚下都是飘的，在众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慢悠悠回了屋，“啪叽”一声关上房门。

月色确实好，皎洁如碎雪，柔软如纱衣。

可李犹青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垂头看了眼掌心的火灵花，嘴一撇。

失败。

难过，想哭。

……

吃了一场绝世大瓜，谢遥心满意足，回屋仰头一倒。

他躺在床上，耳边回荡着李犹青那声清朗的“我爱你”，不断想象着如何将画面嫁接到阎铭身上，边想边感到兴奋不已。

只是纵使精神亢奋，这一日下来，身体也着实疲惫，谢遥在床上翻来滚去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扯着被角，陷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临睡前吃瓜的刺激着实不小，谢遥梦中也出现了一大片火灵花。

比李犹青公款报销那次的数量还要庞大，水灵灵的花瓣铺天盖地，如同洒落一片玉做的飞絮，霞光烂漫，香气四溢，几乎将人溺毙其中。

晶莹花瓣漫天飞舞，有人在轻声地笑，高大的身影穿过连绵花雨，来到他身边，揽过他的腰身，将他按倒在柔软如云的床褥上。

四周张灯结彩，举目便是亮丽的大红，床前漂亮的云丝帷幕随风飘荡，火红长烛扑闪扑闪，被人一指弹风，灭了。

……像大婚的场景。

谢遥迷迷糊糊地想。

下一瞬间，那人与他耳鬓厮磨，唇瓣贴在他耳侧，呼出的热浪顺着耳垂传遍全身。

谢遥被那人亲得有些不适，抬臂轻轻推了一下，却被对方迅速欺身而上，压制得死死的。

下巴被人勾起，他只能勉强仰着头，接受男人连绵不绝的深吻，来不及拭去的涎水顺着嘴角淌落，将漂亮的唇染上水亮的光泽。

……卧槽。

谢遥恍惚之中，亦有警觉：这梦似乎不太对劲？

可梦中的他只在最开始推拒几下，便很快沉浸到了这场欢愉中去。吻至深处，对方轻轻拽开喜服上的红绸带，修长的手悄无声息地游走，而他只是软在对方怀中，揽着男人脖颈，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哭腔：“轻一点，慢一点……我受不了。”

对方的喉结轻轻滚动一下。

旋即男人俯下身，温柔的吻落在谢遥耳畔，磁性嗓音中染着动人的爱意，低沉微哑，让人耳根发软。

“……我爱你。”他说，“相信我。”

谢遥猛然睁眼！

耳边鸟鸣清脆，眼前是金丝乌木的房梁，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缝隙，带一丝浅浅的潮气，洒落满床。

“遥遥，你醒了？”

系统化身白兔从房梁上跳下，长耳朵亲昵地蹭蹭谢遥脸颊。

谢遥缓慢地眨眨眼。

醒来之后，梦的画面便已模糊，无论如何回想，都再难辨认那名男子的音容相貌。

可梦中的欢愉感依旧历历在目，谢遥躺在床上，胸膛急促起伏，他迅速翻身而起，抓过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茶。

一杯又一杯。

直到一整罐凉茶下肚，谢遥心底依旧扑通扑通地跳。

他垂下头，茶杯中涟漪四散，浸泡已久的茶叶舒展着宽厚的茎叶，让他想起男人宽厚的肩膀与精壮的胸膛。

茶水昏黄，映出少年无暇的五官轮廓，虽眉头微皱，一双桃花眼却潋滟似有光，眼角含春，晕开浅浅的红。

谢遥沉默许久，轻声唤道：“504。”

“我知道该用什么场景，让阎铭说出“我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