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笑,可他觉得都没什么可笑的。
其实很感人的才对了,那么多年,他长到十八岁,没什么人在乎他想什么,也没什么人在乎他做什么,一次又一次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着同学一个个被车接走。回头看着那些车卷起的尘土,也想过说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没什么人爱自己的吧?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路明非相信的,在纸上看到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是从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相信了。
“我爱你啊!”这种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一个很孤独的少年来说。
路明非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傻的,可是心里悲伤也没办法,只好躲到洗手间里来。他靠着门蹲下来,眼泪哗哗的,在瓷砖上画圈儿,想等到眼泪不流了再出去,就说是解了大便。
这时一双紫色暗纹的慢跑鞋出现在他面前。
路明非惊讶地抬头。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从下到上是一双慢跑鞋,一条贴身的牛仔裤,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衣,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
路明非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想不明白,眨巴着眼睛。
高挑明媚的女孩儿斜眼看着路明非,耳垂上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上面嵌的碎钻光芒刺眼。
“这是女厕。”女孩慢悠悠地向路明非揭示了问题的所在。
“不,这是男厕。”少年脸上欢喜而悲伤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只剩下钢铁般冷硬的线条。
路明非在回到餐桌边的时候,漂亮的高个子女孩冷着脸,跟在他后面。
“诶?诺诺,我还以为你跑出去玩了。”古德里安教授站了起来,“介绍一下,二年级学生陈墨瞳,华裔,这次是我们的学生考官。这位是你的新同学,路明非。”
“昨晚吃了大排档,肚子不太舒服,刚才一直在洗手间里。”陈墨瞳坐在酒德亚纪旁边。
“为什么没有叫我一起?我也很想吃那种叫大排档的东西啊。”古德里安教授很遗憾,“在新闻里听说过。”
“你是看什么地沟油的新闻知道的吧?”陈墨瞳拿起刀叉,从叶胜的盘子里叉走了最后一个鲑鱼卷。
“我还有一个,也给你吧。”酒德亚纪把她的鲑鱼卷也叉给陈墨瞳。
“你们这么配合,真像夫妻,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陈墨瞳嘴里塞着鲑鱼卷,含糊不清地说。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又有点尴尬。
路明非很感激这女孩之前打电话告诉他父母的事情,不然的话今天估计也不会在这里言笑晏晏,准备加入卡塞尔了,不过她出现在餐桌上之后,其乐融融的气氛立刻消散。
陈墨瞳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上,谁也不看,自顾自在面包上抹黄油,阳光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红色,像是葡萄酒。
路明非头一次遇到这种女孩,不像苏晓樯那样非常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也不像陈雯雯那样纤弱沉默,会回避别人的目光。陈墨瞳看起来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骄傲公主,即便在她直视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她眼里其实并没有你。
“你介不介意我也吃掉你那份?”陈墨瞳拿餐巾抹抹嘴,盯着路明非看。
路明非点头,推过早餐盘。
“诺诺,注意一点礼貌,要照顾新同学。”古德里安教授说。
“他没有胃口啦,”陈墨瞳瞥了路明非一眼,“你看他神不守舍的,估计连女孩子面子都不会给别人留的。”
“哦?真的么?明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古德里安教授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说,“卡塞尔学院的对你的到来可是万分期待!可千万要加入我们学院啊!”
“我还要在想想。”路明非直视面前的几人,单单听他的话像是在拒绝,但是只要看到少年淡漠的眼神,就下意识的明白少年是要真真切切的思考一下;当然,或许还需要找人来拿一下主意。
古德里安教授很紧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做到的,你都可以提啊!”
“没有,”路明非摇头,“我……”
“是他的亲亲师傅啦。”陈墨瞳转着叉子,叉子上挑着路明非的鲑鱼卷,“我想想看啊,银白色的头发……身材平平……眼睛是……看不清欸……性格嘛,好像很软,但是又很硬……一米七五左右……受了伤。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看向窗外,旁若无人地咀嚼着,只是话里透出奇怪的酸楚。
路明非忽然有些愤怒,被窥探的愤怒,被泄露的愤怒,混杂在一起的情感让路明非有些把控不住,凛冽的杀机在小小的屋内盘旋,恐怖的龙威压制的四人心脏骤停,脑部开始供血不足,但是混血种体内的龙血依然在顽强的维护着躯体的活性,但这更是一种折磨。
桌上忽然寂静无声,只有路明非轻扣桌面的声音。
“你认识顾奕……你很熟悉她,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你,你对她有奇怪的情感……”
读取到诺诺心灵中翻涌的情感波动,路明非收敛了自己的威压。
“我不能处置你,但是我会和她说。”
“再见,诸位。”
等到路明非已经离去,瘫坐的几人才缓过来。
所有人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即使是愤怒快要到失去理智的诺诺也如释重负,像是被溺死的虫豸揽住了救命的稻草,浮上水面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