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亭已经矮身就地一滚钻进了屋子，黑灯瞎火，步子迈得大了一些迎头就撞上半空凸过来的东西，他揉揉脑袋摸着分辨了一下，似乎是什么机器部件。

头晕眼花中还没弄明白，就听见身后又冲进来一人。他想也没想回身就是一叉，哐，三股叉杠到了一旁的障碍物上，火花四溅。

“是我，穆会长跟我来。”

膀大腰圆的小头目似乎忘记了先前的你死我活，压着声音让穆寒亭跟他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咱们的账稍后再算，先得活下来再说，我知道屋里有一个偏门直通后面的厂房，穿过去就能离开。”说完他也不待穆寒亭反应，抬脚往右走去。

穆寒亭拎着三股叉跟了上去，跟过去生死不好说，可如果出去或者继续待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了想问，“你跟日本人有仇？”

“不共戴天。我有几十个兄弟都死在了日本人手里。”小头目一边带路一边来了诉说的欲望，“我们原本实在晋中一带活动，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儿。直到日本人来了，他们烧杀抢掠，我和弟兄们看不下眼就组织了力量跟他们对着干。结果就是死伤大半，我只好带着其余兄弟逃到了上海。”

“你救了我，上海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我会活不下去，不过……倒是可怜了跟我一起逃出来的兄弟。”男人说着语气哀伤，不似作假。

“你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个地方，有你一口饭吃，若是你的兄弟侥幸活下来也可以过去。”

“先活下去再说。”

枪声噼里啪啦打破了夜间的安静，没一会儿院里安静下来，血腥气飘起来。

“方师爷，我我什么也没干，不，我其实干了点有用的事儿，我今天晚上本来是打算绑架穆寒亭的……你看咱们目标是不是一样？”陈希文扯着脸皮谄媚地笑着。

只可惜那笑在黑暗里起不到一丝作用，直到几束手电光亮起，窝在墙角的陈希文才露了面。身中两抢，一枪打中腿部一枪在肩头，鲜血迸了一脸使得那笑狰狞起来。

方秋奇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个不值得分心的蝼蚁，“陈希文？”

“对对，方师爷您认识我？那可太好了，我是陈家人，正经的生意人，从来不掺和时局……嘶，您能送我去医院吗？这伤口实在太疼了，当然，不会让您白白出力，我们陈家会送很多钱给您的。”

“伤口疼？”方秋奇盯着他汩汩淌血的伤口，稍稍歪头很感兴趣。

“是……不是，也不算疼。”

方秋奇没理他，背着手朝他走过去，“我记得你，上回差点害得傅薇回不来了。”

嗯？陈希文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傅薇是穆寒亭的爱人，她死了不是更好？”

方秋奇已经弯腰蹲到了他面前，指着伤口似笑非笑，“这个，什么感觉？”

“一阵一阵的疼，不过不碍事的，真的，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他说罢撑着墙要站起来，却被方秋奇抬手给按住了。

“我有一种特效药，你可以试试，用上很快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