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折拉住裴天的手后便用力把他往上拖,火包裹着二人。
等他们都上了岸,晏折一直紧紧握着裴天的手,不断地往对方的身体里输送灵气,手中的灵石捏碎了一个又一个,他咬着牙狠狠道:“裴天你可不能死,你要撑住。”
但灵气触碰到裴天的身体后便向四处散开,湖水从晏折的脸颊两侧流了下来,他现在做的事一点用都没有,灵气不断溃散……这分明是生命流逝后才有的反应。
而裴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折大叫道:“裴天!”
他眼睛发红,手上青筋鼓起
“你给我睁开眼,否则我就把苗家人都杀了!“
违背契约者修为从此都不可精进一步,且会受到心魔的反噬,即使是修炼之人,寿命不会超过十年。
晏折当年所说“不能轻生”,“到死都和他在一起”,“永远清醒”,裴天都做到了。
他是被沈越台杀死的,而躲在草丛中的沈越台早就在之前被晏折一击毙命,魂飞魄散,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想到了契约,还有裴天临死前勾起的唇,晏折突然明白了什么,半眯着眼道:“好啊,你好啊。”
“泛舟是你一手策划,杀魔修众人不是为了把我从魔域之主的位置赶下去,而是为了魔修心生怨恨,派人来杀你,自杀便不是自杀,是他杀。”
“还有到死也在一起——”
“裴天,你这算盘打得好啊。”
他眼中全是愤怒,狠狠得掐着裴天的脖子,晏折静静看着裴天的脸,对方头发全被打湿了,软软地贴在了两侧,那点明艳的泪痣如今也显得十分的乖巧。
晏折希望对方跳起来讥笑他,又或者大笑两声说原来你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说自己终于扬眉吐气报了一仇,但裴天一动不动,他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会有反应呢?
晏折冷冷一笑:“呵。”
“但裴天你忘了,契约是刻入灵魂的,即使你这一次死了,只要我回溯时间重来一次你便又只能遵循契约的规定。”
“永远在一起就是永远在一起!”
随后他松开了掐着裴天脖子的手,慢条斯理地打整起对方的领子来,嘴角又重新扬了起来
“……我们来日方长。”
边说着,晏折将手上的火附上了裴天的全身,像他以前干过很多次的那样。
冥火可触及他人灵魂,只要火碰到了裴天的灵魂,时间一回溯,他们便可以再见面了,裴天闭上的那双眼便又会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便会看着自己……只会看向自己一人。
晏折愉快地想:“这一次裴天再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快等不及了。
很快,白色的火将二人都吞噬在了腹内,“噼里啪啦”的火鸣声在湖边回响,巨火直冲云霄,但湖太大了,声音传得不远,山外仍是一片寂静和祥和。
……
很快,晏折再次睁开眼时,他回到了自己的霞宫,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但晏折那时并不知道命运不会听命于人,他还不知道接着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旁边有手下作揖,恭敬地低着头道:“尊主今天收到了好多祭品,不少已经放到入琴阁了——”
晏折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
晏折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手下又行了一礼,按照平时尊主会摆摆手让他退下,但如今见晏折薄唇微启
“消息及时,王家昨日送来了一颗夜明珠,赏给你了。”
手下连忙跪下:“谢尊主奖赏。”
“退下吧。”
手下离开前大着胆子地微微抬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尊主今日好像心情不错,他不敢猜测这些大人物的思想,只好快步退下了。
……
随后晏折便迫不及待地去到了地牢,他和裴天应该相遇的地方。
地牢处于万丈悬崖之下,是从山石中开辟出的一个洞穴,洞穴中只有远处狭长通道,而通道墙壁上的烛火时有时无,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洞穴尽头是关着裴天的地方,晏折沿着那条狭长通道一步步向前,想到等会又可以见到熟悉的容颜,晏折轻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晏折开了口,但第一句却是一句道歉:“裴天对不起,我错了。”
他半阖着眼:“……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
裴天在那黑暗的尽头许久没有发声,晏折便当他默认了。
“从前有一个小孩子,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当时的魔域之主想要炼尸,找出一个能号令百鬼之人,有人曾预言‘号百鬼者必先出自百尸’,他便屠村无数。”
“终于有一天,魔域之主找到了那个人。”
“魔域之主从尸山中翻出了那个仅存的小孩,小孩的父母用身体保护住了他,但还是没有逃脱前尊主的魔爪。对方看见那个孩子的第一句便是,你该修魔。”
“魔域之主说世有预言,你必能成为号令百鬼之人”
晏折越走越近,他为了见裴天还特地打扮了一番,鞋上的饰品与地面青石板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孩子不想修魔,但前尊主一句话没说把他扔到了百鬼窟中,下令百鬼不可杀他,但窟内有禁忌,孩子必须把修为提升到筑基才可逃脱。”
“他不会死,但也不算活着,百鬼凶残,孩子从一开始只会哭到哭干了眼泪。”
“但再后来,他在无数次生死的边缘掌握了一种火,那是魔修的一种火,孩子最终还是修了魔。在用法术杀死当初第一个打断他小腿的鬼时,孩子这才明白,哭泣和求饶没有用,原来修为才是一切。”
“他必须向上走,无论用尽什么手段。”
“后来孩子修为不断进步,那预言说得可一点没错,他逃离了鬼窟,杀光了鬼,甚至噬了魔。”
“当年的孩子早就长大了,亲自手刃魔域之主以后,他又回想起了那条预言,他得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凭一句轻飘飘的话便杀了他全家,把他带出了原来的村庄,让他成了新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