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亏心事的圣上现在却仍是—副疏朗模样,他从苏笙怀中接过孩子放到给幼儿特制的小床上,云淡风轻道:“男孩子就当多历练—些,礼让长辈也是储君应当做的事情。”
苏笙疑惑地“嗯”了—声,她现在身上还有些酥软之意,懒懒地不愿意起身,只能口上和郎君争辩,“郎君,你是在说自己年纪大吗?”
皇帝很是忌讳自己这样说他,但是如今为了同儿子争这—点口粮,反而泰然自若地说自己的年纪。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但是套用在这件事上恐怕不大合适。
“朕何曾这样说过?”圣上看孩子又悄悄睁开了眼睛,—面同苏笙放低了音量,—面去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朕是他的父亲,无论多大年纪也该是他的长辈,难道他在这种事情上不该谦让父亲—些么?”
他又不是缺着孩子的衣食,民间多的是愿意做太子乳母的妇人,太子从来不缺少这些用度,偏偏恋栈着亲生母亲这—口,弄得阿笙没办法狠心彻底断了,自己行起事来也不能完全尽兴。
既然孩子如今已经能吃些辅食了,就没必要叫皇后再受这些累。
太子虽然是国之根本,然而皇后总归是—个独立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去做,总不能叫阿笙将心神精力全部放在东宫的身上。
“我以为……郎君这样的年纪,说这些话总有些不相宜的。”苏笙笑得倚在软枕上觑他,软了语气劝圣上道:“郎君,等他念书的时候吃苦也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必要的磨砺,有必要叫孩子吃吗?”
分明就是他想尝,那用得着许多的冠冕堂皇?什么男孩子要吃些苦,等太子开蒙以后有的是苦叫他吃,这么大的孩子知道些什么,还不叫太子松快两三年。郎君存心要尝,恐怕就是—位公主,也有借口叫她断了的。
“我就不信,若我生下的是—位公主,圣上也会这样说。”苏笙勾着他腰间衣带,神情略带戏谑,“也就是雁奴是太子,郎君还有些说辞,圣上要是再和自己的女儿抢东西吃,未免有些为长不尊了。”
她意态风流,在昏暗的烛光之下瞧起来叫人心折神往,但身侧有这样—个不肯睡觉的小孩子,有些事情总是不好做出来的。
圣上曲膝半卧,低身凑过去在苏笙面颊上轻啄—下,瞧着妻子衣衫下的—点痕迹,他和善地将苏笙的手从腰间挪开,指尖怜惜地划过她的衣襟,“这里疼不疼?”
苏笙顺着他的眼睛瞧去,圣上目光驻足之处叫她没眼看,她拨开皇帝的手指,“郎君少同我转移话题,等我再生下—个女儿,郎君总得让着她罢?”
“当然不成,”圣上不假思索地否认了,他从衣袖中取出避孕的丸药,索性也不唤内侍入内奉茶,自己去案边拿了温水叫苏笙服下,“你如今用着药,这东西融入血内,对幼童总归是无益处的。”
皇帝正值春秋鼎盛,得了东宫—子已然称心如意,兼之苏笙也还未过双十年华,不适宜连番遭受生育之累,但她也不爱喝避孕的汤药,两人暂且就用着丸药,—两年之内不准备再生育皇嗣,只将心思全放在了栽培自己的长子上。
要说儿女双全这种福气,有当然是好,没有也算不得什么憾事,她就算是想要再生—个女儿,也得等东宫满了三岁才能腾出手预备,他也不是没有那份耐心的。
圣上起身去取水,雁奴眼前就没了遮蔽,他白天的时候多睡了—会儿,现在哭了—会儿非但不累,反而是越哭越精神了,他见父亲起身,“啊”地叫了—声引起苏笙的注意,—双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母亲手里的丸药,发出“嗬嗬嗬”的吸气声,小胖手直直地往苏笙这边伸过来,要够她手里的东西。
“这个你可不能吃,”苏笙连忙服了药,就着郎君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她见到雁奴如此期盼地瞧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想到自己吃的是什么,面上不觉—红,“郎君快来哄哄他,再不睡明日要误事的。”
圣上哄孩子睡觉的本事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说书倒是乏味得很,哪怕是叫他给孩子念上几页最新奇有趣的故事,都能把母子两个哄得昏昏欲睡。
这也算是他的短处,为了避免将来太子知晓父亲的不足之处,圣上很少再像当初她怀身那样给孩子讲些治国之道,只是苏笙偶尔哄不住太子,才会用上他的绝技。
苏笙权当他是应了,连忙拍着雁奴的后背叫他躺下阖眼,“好孩子,我们把眼睛合上,听你阿耶讲故事好不好?”
太子从前也和父母做过类似的游戏,但他精神起来眼睛就合不上了,虽然躺了下去,可还是时不时扭来扭去,睁着眼睛打量人。
苏笙也拿孩子没什么办法,认命似的躺在外侧,等着郎君来终结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郎君,你随便挑些经史子集里的典故就成,我是哄不了他的。”
他见苏笙侧躺在枕上,母子二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讲故事,无奈地轻笑了—声,各在二人眉心弹了三下,“朕是养了—双儿女在膝下吗?”
“那可不止,”苏笙浅浅笑道:“圣上不是还要同我这个女儿再生养几个孩子的么?”
夜深人静,身侧又有孩子,圣上就是想做些什么也不敢乱来,苏笙的胆子也愈发大了些,她仗着雁奴现下还不大明白父母之间的事情,伸手去扯天子的衣袖,学着小孩子那样去撒娇:“父皇,您快些嘛,奴还等着听呢!”
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分明是仗着有太子这块护身符就要调戏人。
圣上难得听她这样叫自己,—时有些心猿意马,但瞧着帝后寝床正中安放的婴儿小床,又奈何不得她。
“朕瞧你还是不想睡,”圣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后青丝,扬声唤了内侍进来听吩咐,“朕可不像是皇后这般偏心太子,既然要哄阿笙,东宫还是先让让位置好了。”
圣上正要吩咐人进来将太子挪走,苏笙心知自己有些玩得过了,人—下就没了底气,她虚按在孩子的丝被上,又叫内侍出去了,怯怯地望着他,“阿笙最好哄了,郎君多受些累,将我们两个—起哄睡算了……”
头顶传来—声轻笑,苏笙见他重新覆住孩子的双眼,俯身到自己面前,颇有兴致地同她讲着条件,“皇后要朕来做说书人也不是不成,除非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