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夜当然会愧疚了。

内心充斥着太多太多的愧疚感。

他从来没想到，他会把一个家庭活生生的伤害成这种支离破碎。

他真的应该去死，就当时恶劣的行为。

所有的权势，地位，名誉，真的不能隐藏当时所犯下泯灭人性的事情。

那个女人救了他一命，他一辈子都会心存愧疚。

“我承诺，我一定会救儿子的，那是我的责任，但是，我必须得明白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会不会全部是真实的，”苏凛夜的目光很凌厉。

欧阳雪并不会胆怯，她小步的走进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叠的票据递给苏凛夜，“这是我这几年一直在医院治疗的病单，从小小的手术到后期的治疗方案，从怀孕，昏迷，到生产，再进行康复，再生病，再康复，整个治疗的票据全都在这里。”

她说的像是别人的故事。

可是，那一点点的票据，放在男人手里，真的很沉很沉。

苏凛夜眸光收敛，深沉刘海，看着这瘦瘦弱弱的女孩，随后递给了小刀。

“我们家在这里生活已经有5年多的时间了，如果你们不了解，不相信，你们可以跟周围邻居的人去问问。”欧阳雪说得很轻松。

苏凛夜沉默了，并没有再别的。

半晌之后，他叼着烟，长腿凌厉的站直，“我现在要确认我的儿子在不在，真的是否已经生病了，我们总有一个方式，让我能感受到我的儿子，就算我们不见面的话。”

他们神经崩得很害怕，他也不想为难他们，也做个妥协。

“放心，我会的，苏先生。”欧阳雪的声音轻轻的。

中年男人的声音很冷漠，“如果你相信我们没有欺骗你的话，再讨论这话题，小雪，我累了，把人给送走！”

苏凛夜自动转身，离开。

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无法能回到a城了。

楼层的灯光很快就关闭掉了，房间陷入的黑暗。

男人回眸，很冷，吩咐保镖，“安排人先盯住他们。”

香烟渺渺，断断续续，他站在瑟瑟的寒风之中，一下子思绪涌上心头，感到震撼。

他心里忍不住在想，他真的有儿子吗？儿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败血症，那肯定很糟糕。

男人的思绪很沉，上了车之后一路开出了小镇，在另外一家酒店停下。

小刀办理了酒店入住。

身材高大的男人，进入房间，看了下手表，已经深夜11点了，小蛋挞应该早就睡了，他没有来得及说声goodnight。

再看看微信，顾九九没有新的消息。

男人的目光片刻幽暗几分，又看了下手机，叼着烟，捂了捂额头，凌厉的短发在寒冬中显得更加的落寞。

苏凛夜放下手机。

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喊来小刀，吐字冰冷，声音冷冽，“今晚，找人，各方面，核实这佳人的真实情况。”

小刀作为老板的最佳狗腿，经常面对商业谍，当然会面对查看对方底细。

所以手里有这种渠道，能查人。

更何况，介绍可是a城最大酒店会所的老板，要调查人的底细，叶少人野路子多。

小刀立刻联系叶一龙。

苏凛夜在沙发上坐到了天亮。

小刀住在隔壁房，整理好情报之后，天未亮，急匆匆的就敲门。

“二爷，叶少的人马已经查到了，欧阳家确实曾经生活在a城，曾经是个餐厅老板，5年前，离开a城。我手下人也到医院进行核实过情况，医院里面的病例确实是存在的，而这家家人搬到这小镇，也通过了周边邻居的打听，确实是有一个孙子常年生病，可在一个月多前这个孙子被带走了，至此再也没见到过，他们家说的话，算不算全是真实的？”

苏凛夜看了看桌面上堆积的烟灰头。

男人深邃的眼底，有一丝丝的红血丝，越发凌厉。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半响之后，站起来，声音沉沉，“走。”

小刀呆了一下，“我们是要回去吗？”

——

深冬的早晨，二爷又再次出现在这栋老房子门口。

敲了三下门之后，有人开门。

是欧阳雪，那个瘦瘦弱弱的苍白女子。

女人呆呆地愣了愣，目光依旧胆怯，看着这身材高大又带着，寒气逼人的男人，她往旁边侧了侧，“苏先生，外面下雪了，您先进来喝口热茶吧。”

“不用。”

经过一个晚上的精心的调查核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判断。

他看了女人一眼，声音略带沙哑，“孩子的病情到了哪一个阶段？现在你先跟随着我回a城，先可以用小蛋挞的血液跟儿子的血液先做一个匹配。”

亲兄妹之间做配率，概率很高的。

其实言下之意，他是拒绝再跟她生一个。

女人低垂着头，眼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她紧紧的拽着衣服，目光和表情，感觉很是难过，“对不起，苏先生，我之前在医院偷偷做了检查的，发现这兄妹俩的血型并不匹配，这是很麻烦的，所以医生给我建议，如果没有合适的血缘匹配，可以考虑再生一个孩子，这就是昨天我想给你的建议……”

苏凛夜表情很沉，目光很深邃，他的瞳孔很犀利，“什么时候偷偷做了调查？”

欧阳雪更是慌慌张张的说：“哦，就是在秦氏医院里，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的，因为我当时很害怕，我跟踪着女儿几天了，我心里好着急啊，我看到女儿有血液检查，所以我就花了一笔钱买通了医生，我拿到了一点点的血液，于是我拿儿子的血液做匹配，可是根本对不上，也许……没这么幸运吧？”

苏凛夜的呼吸加重。

即使他对医学并不是精通的，但是孪生也有可能会存在血液的差异，并非100%。

这是个概率学。

所以，她才会提出重新生一个孩子，匹配。

从医学角度上讲，这确实是救援孩子的最有效方法。

“苏先生，如果你怀疑我的话，我可以把血液报告给到你，而且秦氏医院那边，应该也留下数据。”

欧阳雪看着他，然后拿出手机。

她把手机打开，递给他，声音很轻，“而且我这里有一段儿子的录音，你要不要听一听？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让你们这样见面的，儿子是我最后的期待，也请你能理解，您太有权力了，我害怕我们斗不过您，把儿子给抢走。”

她轻轻的咬着唇，脸色更加苍白。

对于他的害怕，已经到达这个样子，也许跟那段回忆无法磨灭。

他只能静静的，无法让她客服她的害怕。

在6年前，是他做错的事情，6年之后，他不可能像畜牲一样逼迫。

苏凛夜叼着烟，深沉的五官下是暗流涌动，他的大手接过手机，点开录音键。

沉默的电流音，一个男孩子很冷很冷的声线，很幼稚的，安安静静的细细的：爸爸，我现在身体不好，我得了大病，但是我好想念你啊……

爸爸这两个字咬得轻轻的，又带着小心翼翼，和胆怯，没有太多自信。

我得了大病，这几个字说得很轻很轻。

可是最后我真的好想念你呀，这句话苏凛夜能听得出来，一个孩子对父爱的渴求，有压抑着的情绪。

心脏，微微的颤抖了几下。

确定这是他的儿子，单单从这一份声音，就已经十分笃定。

那是血脉相连的敏感。

苏凛夜抬起手，摁住那青筋的太阳穴，紧紧的。

他作为孩子的父亲，这几年来，真的是很该死，甚至连儿子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素未谋面，可是孩子必须要救的，他不可能在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