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赐和吴克都不是年轻人了,在江湖上混迹本生,做的又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又是许多时候不得不争个高低,不然别人便不怕你,但于骨子里来说,什么面子啊、尊严啊等等许多事早已看得淡了。
真实的所求,无外乎六个字:活下去,活好点。
折磨这丁一山,固然解气,但也不过是一时之快。就算逼死了丁一山又如何?还不是继续做这区区水贼!说不定哪天遇上个狠茬,就如司马平一般枉自送了命,死后连个烧纸的都未必有。
可若有了这制糖法,那可真是得了个会下崽儿的金娃娃!自己大发横财不提,就连子孙后代都能安享这份祖宗留下的大富贵,运营得力,兴旺十几代亦不困难啊!
二人都是眼热心跳,片刻,吴克道:“老常,冷静!洪福记的背景你是知道的,卧榻之畔,岂容我们分一杯羹?”
常天赐冷笑连连:“洪福记再威风,也不过是临安一带,天下之大,北上大金、南下闽广,手上有秘方、贵货,哪里还去不得?”
他斜着眼扫了扫两边船上众匪,凑近吴克,咬耳朵说道:“我们一年拼死拼活,大头都归了淮阳帮,余下的这么多张嘴巴要吃饭,这些年下来,你手头积攒了多少家私?有五千贯没有?他这炼糖法若是属实,别说自己操作,便是找个识货的买家卖了,少说也值个十万二十万贯!”
吴克呆了呆,缓缓点头:“他不可能提前准备这文契诈我们,那法门多半不假。”
常天赐道:“依我之见,若有了这法门,何必干这亡命勾当?我二人带上二三十心腹兄弟,哪里不能安生?或北上或南下,不要几年,便真正是金玉满堂、富贵传家,何苦还在江湖厮混!”
二人低声计较一番,常天赐喝道:“丁大侠果然侠义,为了几个孤女,这等泼天富贵也肯拿出分享,我兄弟倒不是贪财,只为成全丁大侠的义气。罢了,请你去庵中拿纸笔,将那法门细细写下,我兄弟依法而行,若是果然无误,便将这几个女娃交给你。”
吴克喊道:“此外,你姓丁的还需发个毒誓,交易过好,大家各不相干,你也不许再找我们寻仇!”
丁一山微微松了口气,果然黄金百玉动人心,倒也难为这二人识货!他其实还有后手,若是这两人看不出这方子的价值,或是不信,他便要拿出那无名剑谱来了。那等绝学,是个武人便会动心,不信他们不肯就范。
只要保住几个小女孩的命,什么发誓不发誓之类,丁一山全不看在眼中。
丁一山当即朗笑一声,道:“此法简单至极,你们船上有没有红糖?若有取几斤来,或是二位龙头自己,或是你们信得过的心腹,来看我当场演示一番,即辨了真伪,又学了法门,岂不是好?”
那二人商量一番,派心腹去怕不保险,两人中抽一个去,也都各自担心对方有所隐瞒,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不赌不知时运高,就赌这姓丁怜惜这几个娃子的小命,绝不敢伤及咱们!于是各自吩咐心腹手下牢牢看好四个孩子,稍有不对便杀人立威!
随后命人翻出二三斤红糖装好,这二人攀上桅杆,各自拽条缆绳一荡,双双跃上江岸!
丁一山哈哈大笑,高喝道:“两位龙头上了岸,几位好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常、吴二人一惊,便听自家座船上有人高喊:“大哥,打‘鼎’、‘姤’、‘咸’、‘井’!”
再看丁一山已经变了脸,一脸杀气,拔出长剑杀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