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孩他偷糖吃!(1 / 2)

花似霰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屋外皆是暗的,因着丹元受创,魔息在体内的暴走,他自苏醒之后便只能仰躺在类似于床榻的地方,无法动弹。久未饮水的身体,促使他口中干燥,嘴唇皲裂,听力也不如以往敏锐,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中沉浮,他恍惚是听到了几句人声,好像在讨论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案。

“都说这名门修士,心怀大义,为民除害,怎么这玄华云顶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残忍弑杀的怪物?前脚刚杀光了黄羊坡五百同门,后脚便屠了啸月十二城,他现在真的是走到哪杀到哪,我现在真的是担心,万一他那一天把道门的修士都杀光了,会不会再捡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杀啊?”

“唉!”一缕老者的声音叹起,浑浊中透着无力的沙哑:“你就莫要自虑了,谁生来就是恶的呢?要不是这个世道逼人太狠,谁不想寄情山水,逍遥一生啊!”

“窸窸窣窣”间,老者拖着草鞋从檐廊下走过,随行的青年,不满地嘟囔道:“他再苦,能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苦吗?一入名门,绫罗披挂,宝剑加身,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哪像我们,起早贪黑,干着最重得活,吃着最少的饭,我要有他那般的资质与幸运,早就规规矩矩地按照世道走了,吃喝不愁的,瞎折腾什么!”

领头的老者苦笑了一声,缓声道:“就是因为不愿在这世道里苟且,所以他才会走偏,小伙子,你是没有立在那位置上,等你真正走到了那个高位,就明白这委屈与不公,比起你现在的生活来说,要难受千倍!”

青年依旧不满道:“唉!我说你这老头,怎么竟想着帮杀人凶手说话,就算有天大的委屈,那也不能伤及无辜啊!”

老头停下脚步,在黑暗中回望住他,说:“无辜不无辜,只有死者心里清楚,小伙子,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青年还欲在争辩,但老者已经转身融入了夜色中,缓缓消失了。

经他二人这一番争论,花似霰算是彻底清醒了,但他四肢绵软无力,胸口的创伤还在轻微渗血泛疼,他很想喝水,但周围密布的黑暗并无实质,这让他误以为,自己是被晓山青弄瞎了眼睛,彻底被丢在了这里,自生自灭。

花似霰不怕死,相反,此时此刻,他到真希望,自己能被无声无息地在此处饿死。

时间就这样在冗长的黑暗中一点一滴地流走,直到第二次困意来袭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再然后,血腥气越发重了,一路从檐廊蔓延至了高阁,花似霰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很想动,但魔息的滞留使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在他睡意全无,心生疑惑的时候,房门,骤然开了。

“谁?”

花似霰久未饮水的嗓音,沙哑干涩,落在晓山青的耳中,生疏到让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停驻在门口好半晌,他才略有失落地说:“师尊已经厌恶弟子到,连最起码的灵息感应,都消失了吗?”

晓山青提着他被血液浸透的上衣,光|裸着伤痕密布的上半身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桌子跟前,他伸手握向水壶,轻轻地问了一句:“想喝水吗?”

花似霰有些戒备地说:“不想!”

随手将沉甸甸得衣服丢在角落里,晓山青用火折子点燃了桌面上那半截蜡烛,灯火葳蕤下,他斟了半杯冷水,凑到唇边呡了一口。

花似霰听到水声,难受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追问道:“池若胥呢?”

“杀了!”晓山青一边喝着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早在屋外的二人闲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亲耳从凶手的口中得知却又是另一番肝肠寸断的滋味,他几乎是崩溃地静止在那,好半晌,才哽咽着说道:“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并杀了?”

晓山青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水,一边玩味儿地说:“为何要杀你?”

花似霰:“因为是我对你起了杀心。”

晓山青舔了舔不比他好到哪里的嘴唇,盯着桌面上那块绣着海棠与喜鹊的桌帕子,他说:“这不是你一直都有的吗?”

花似霰心下一疼,仰正的头颅,微微地偏移了一下。

“弟子就像师尊留在身边的一条狗,高兴的时候,给上几分笑脸,不高兴的时候,曝|尸几块,都已想好!”

花似霰:“”

“但弟子终究是不怨恨师尊的,谁叫我第一眼,就看上了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呐!”

隔夜的白水总是冰冷的过分轧牙,晓山青又重新往杯子里注满了水,这才端起身来向着床榻走去。

花似霰被晓山青漫不经心的诘问,刺激得口苦难当,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往他就对不起晓山青,现在,他更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的心狠。

就这样陷入到既矛盾又难过的罅隙里去,连晓山青什么时候坐到自己的身边花似霰都感觉不到。

两个人的距离终于又近在了一起,晓山青有些贪婪地盯着花似霰紧呡的薄唇,举起杯子含了一口凉水进去。

这么些年走过来,晓山青习惯了去看花似霰高不可攀的侧颜,看着他目空一切的沉稳,和如冰似刀的冷漠,这个男人在没有回应他的情感时,是不屑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人前的,于是这不多的几次软弱,就成了晓山青午夜梦回,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美好。

在晓山青的眼中,流泪不是女人的专属,他一直都觉得男人流泪不可耻,这是一个人来到世上最原始的宣|泄,没必要了为了男人二字而刨除压抑。

但花似霰却不一样,他习惯了有血有泪往肚子里淌,坚决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晓山青知道此时的花似霰是很矛盾的,他们之间决裂的莫名其妙,彼此走向岔路的时候又没有丝毫征兆,他们两个都是那种打眼一看就不会是极恶的坏人,但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潜藏着对世道不公的怨恨与挣扎,曾以为彼此会是对方最好的救赎,可这一切又像早已注定一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思腹间,口中的水已经趋近温热,晓山青伏下身躯,毫无征兆地将嘴唇压在了花似霰的薄唇上。

没有一丝防备,温水流经干枯的唇瓣,丝丝缕缕地涌进了口中,花似霰一开始还有些抵抗的不适应,但身体对水质的渴望,又促使他酸软地安静,迫切地汲取着。

一口渡尽,晓山青毫不留恋地移开了嘴唇,花似霰没有喝够,微张着嘴唇,蹙着眉宇偏向他,哑着声音说:“水水”

晓山青知道这一点点的水,是不可能浇灭身体对于缺水的渴望,于是他一口连着一口的喂着,到了最后,杯子已经空了,他们的唇却还长久地纠缠在一起。

花似霰有些慌乱,自弃,愤怒,但身体却又渴望,靠近,沉溺,到了此番地步,他们本该是刀剑相向,你死我活,但就是这一杯水的融合,又让他分不清是非黑白,让他在呼吸交错间,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舍与痛苦。

晓山青是不是,也有什么非此不可的苦衷呢?

窗外的风频频带起早花的芬芳,花似霰在晓山青伟岸的身|下恍惚想起了谪仙楼前的梅花树,那梅树吐蕊的时候,总有荧光在楼前四溢,沁脾的幽芳直捣灵魂深处,就像拨冗新生一样。

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倚在窗边去凝视那树寒梅,谪仙楼地处高崖,参天得金色巨木随风飘散着赤色如火的流彩,梅树就如傲者般独立在金色的雪簌中,与高空凄月对峙。

花似霰有时候会觉得,那梅树就是晓山青,它是晓山青覆压在骨子里的真魂,是与肉|体完全背拧的华像。

但看得时间长了,他又觉得梅树是他自己,虽皮骨甚佳,风评无量,却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昏暗得阁楼中,晓山青尽情拥吻着他的师尊,尽管仰躺在床榻上的男人早已魂游天外,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心不在焉的顺从,就是最好的回应。

从浅尝辄止,到无法自控,晓山青的呼吸越来越浓重,花似霰不得不从湿热交织中拽回自己的意识,迟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对方身体得异样,让花似霰感觉到了疼痛与屈辱,他勉力地错开嘴唇,喘着粗气说:“你别碰我!”

经花似霰这一躲避,晓山青的嘴唇落在了他的面颊处,察觉到师尊的抵触,晓山青顺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麻利地从他的眼前抽身坐好。

“师尊放心,我不喜欢做强迫人的事,心不甘情不愿的,玩起来,也没意思!”他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嗓音发哑地说。

花似霰重重地吁出了一口粗气,将脸转向床帏深处,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