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是个冷门姓,家是山里的。山里穷,但架不住人有志气。喷空一腔热血,终于考上了省城大学。但面对全国各地的考试精英,他这个县高考状元的分数泯然众人矣。被动地分配到“森林资源保护与游憩”专业,一问是哪个系的,都不好意思给人说全称。好不容易熬过四年,大学生又不值钱了。
满人才市场的找工作,可所学的专业过于冷门,又为了面子硬要留在省城,最后只好在街道办落脚,不慎成为侯总手下。
“我毕竟只有二十六岁,难以服众。往后机会多着呢,何必这么做呢?”第五名不知道是说服毛倩倩还是说服自己。他把烟吸得急,呛得人咳嗽起来。
“你二十六和我二十六能是一个道理吗?还让我等你几年?!”
“我不是求过婚吗……你拒绝了。”第五名也委屈。恋爱两年多了,按家乡的流程早该成婚生子;可毛倩倩一直拖拖延延,到现在连她父母都没见过。
“没房子结什么婚?咱俩不要紧,难道将来有了孩子,也租住城中村?”毛倩倩的眼神烫人,第五名有些不敢直视。他是山里出来的,毛倩倩却是城里姑娘,肯背着父母跟他在外头住狗窝,说不歉疚是不可能的。
“听着,这是我给你创造的机会。侯胖子过不了这关就得下台。你也是市场元老,能争多大就给我争多大。否则咱俩各奔东西!”
听到毛倩倩的最后通牒,第五名心里难以接受。都搞不清毛倩倩什么时候走的,人呆滞地站在顶楼,就那么望着市场里那一派繁荣景象,想着自己要是有朝一日也能出息成这样,是不是一切矛盾就能迎刃而解了?
“第五名?侯总找你!”
同事的呼喊,打断了第五名的思绪。第五名跑回总经理室,发现老黄已经不见了。
“解决了?”第五名问。
“屁!”侯总说老黄回家搬被褥去了。如今老黄没有别的要求,就是那批“海黄”啥时候回来,他啥时候走;没了货,人就直接在这儿躺到出殡。
“海关那边呢?”
“呵呵……”侯总把手机朝第五名眼前举。上头是侯总熟人来的最新消息。“海黄”作为国家二级保护植物,砍伐、贩售都是严重违法。国家对此类事件严查猛打,监管力度与往年不可同日而语,查扣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对有关责任单位和个人追究法律责任。
“商户违法走私,和咱们没有直接关系。趁海关对市场彻查之前,咱们先跟他划清界限。大不了是市场监管不力,罚点钱就过去了。”第五名提议。
侯总悲哀地摇了摇头,“你娃还是涉世太浅。要只他一家还好办,咱市场里千多商户,谁家没点儿私货?古玩、玉器、宝石……连那一帮子宠物店都经不起查!”
这话说的没错,卖假货叫欺骗消费者,要处罚;可真货也有明、暗之分。西京城n朝古都,挖坟盗墓的各种流失,这要是在某古玩店被抓住了,比黄花梨罪过更大。更别说宠物店里还常会有一些受保护的濒危物种出现,真要数罪并罚,侯总怎么也得来个死缓?
第五名这一下头大了。他忽然觉得毛倩倩这事办的……太欠考虑。这不是侯总一个人的问题,事关市场千多家商户的生死,弄不好整个文苑市场就得解散。
正想着,侯总办公室里聚齐了一堆员工。第五名发现毛倩倩也站在角落,心情不大好,怕是她对这发展也始料未及。
“海黄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侯总环视众人,“我就一句话。谁有办法解决这事,空缺的那门市部经理就是谁的。”
这是文苑市场内的头等好职位。可涉及到走私问题,就不好办了。员工们彼此切磋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有没有人?”侯总按住心脏,怕它骤停。“这个事不解决,市场就得关门。你们统统都要失业!”侯总说到最后,激动得四肢抽搐起来。
众人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按住,想做个人工呼吸,又都下不去嘴。第五名以和侯总多年相处的经验判断,侯总这次大概不是“病遁”,他是真急了。
“侯总,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批海黄?”第五名脑子飞速转了起来,好歹是农林大学毕业的,对动植物物种有一定了解。他抄起老黄留下的货单,看到上头写着六百公斤海南黄花梨……还都是中径的……有点儿意思。
“你想到啥了?”侯总聪明人,听到第五名的询问,立刻收了嘴里的白沫,从地上坐起。
“海黄那么金贵的东西,沿海地区那么多有钱人买都买不来,为啥要运到经济滞后的内陆来卖?况且……咱们这儿又不兴那东西,他图什么呢?”
侯总琢磨了一阵,犯嘀咕:“你娃说得对。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所以,您是不是也觉得,这批货有以次充好的可能性?如果不是海黄,海关就没有扣押的借口了。”第五名试探着,把台阶递到了侯总脚下。
侯总一个激赏的眼神戳到第五名身上,立刻掏出手机致电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