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将苍白的手指骨往桌上短暂的叩了一下,梅红色的眼眸微微斜倾。墨色长发刚经过水润洗一遍,湿漉漉的垂在近乎像是无瑕疵的白玉的面庞,他以手支颐,一双眸子里流光微转。
在房门大开的院落内,他眼中倒映出一派和谐之景——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伊咏正耐心的哄着孩子,口中念念有词,甚至还玩起了举高高。
伊咏一开始不会控制力道,差点把小孩子们抛上九霄云外,和太阳肩并肩。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小孩们笑得乐呵呵的,让提着心的村民们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无惨自己都差点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若一个恍惚,竟会感觉他正悠闲自得的处于乡村养老的状态中。
他轻咳一声,下意识地忽略心头冒出的那一点暖意,一定是被炙热的阳光晒昏了头,无惨想。
身着黑色华服的少年走出门外,身形颀长,靠在茅草屋上,揉了揉眉间,眉目秀雅的面上不带什么表情。他唤了一声:“伊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再叫她的全称,而是换成了更为亲昵一点的【名】。
伊咏把小孩子放下来,捏了捏他的手心,在对方欢笑不停时一本正经的朝他挥了挥手,紧接着便一阵风似的飘到了无惨的身边。
无惨大少爷对她这种随叫随到的态度很是满意,就像她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不离左右一样。双眸中的那抹潋滟红意微起波荡,无惨状若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该离开了。”
伊咏神色微怔,继而想了想——恶妖已祓除,在日轮刀下就地消散,甚至没来得及给无惨吞噬其力量的机会。确实,他们留在这个村庄已经没有意义了。
伊咏回想起那个自称茨木童子的妖怪,据天狗领主所言,茨木童子应该是酒吞童子麾下第一力将。然而她却连酒吞童子的情报都忘了问,直接把对方给砍了……
身为【世界意志人类与妖怪在她眼里应当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富冈伊咏决定杜绝自己这种偏心眼的行为——当然,想是这么想,下一秒说不定日轮刀又不由自主的出刀鞘了。
得知伊咏和无惨二人要离开了,村民们有些惶惑不安。刚请来的守护神就要走,万一司厄神和别的恶妖再度袭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该如何是好呢?
隼的目光暗淡下来,他有些犹豫的问道:“神明大人,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效吗?”说是约定,只不过是单方面奏效罢了。要是神明反悔,他也无话可说。他是渺小的人类,怎可与神明相提并论?
【“我会保护好你们。”】
【“只要你真心祈愿的话,我会誓死保护每一个信徒。”】
伊咏轻一颔首,答道:“有效。”
“你想让我消灭司厄神对吗?”她想了一下,“这种消灭神明的愿望,我从未接收到过。”常人光是在脑海中幻想一下都会望而却步,这种违背天理的思考让他们相信自己会遭天谴,进而裹足不前。
不过,对于富冈伊咏来说——她本身就是天理。而天理降灾于人类,和降灾于神明,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或许没有精力来阻止她了吧?她神情凝滞的看向天空,一时间竟有种庄严肃重感,好似听见战争来临前吹响的号角。
富冈伊咏伸出双手,冰凉的指尖分别贴在隼和尤一二人的额头上,淡蓝色的光芒星星点点,映亮了祈愿神那如深海般幽静沉寂的双眸。
“你和他们约定了什么?”待伊咏起身离开之时,无惨双手抱臂,抓住猫又不安分的爪子,把她往肩上一甩。眼看着村里人都把他们当做神袛摩拜,少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走出这个村子,无惨才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去消灭司厄神——掌管厄运和灾祸的神明。”伊咏道:“因为他们一副很惶恐苦恼的样子。”她没有说全。
其实,这司厄神也有些奇怪,竟放纵人类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一般掌管厄运和灾祸的神明只会高高在上的降下灾难,并以自然的形式呈现出来,如地震、山崩、天然火灾等。
他们靠吸收人类的怨气和苦痛为生,听起来有些像肆意作乱的妖怪,但并不是这样的。天道有常,阴阳相生,生死相依,光影相伴,万物轮回必有其理,若是没有阴暗滋生,自然也不会有光明出现。
司厄神的存在是为了平衡天道而生的。并不像为非作歹的妖怪那样,是躲藏在天道的眼皮底子里,偶尔偷吃成百上千个天道宠爱的人类。
这个世界的司厄神,出了问题。
这也是富冈伊咏前去找司厄神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