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祄冷笑,十分不屑,
“既然那一朝能默许姓黄的官员随便在律法上加设门槛,怎么就不舍得将门槛削一削?仁义?不叫妇女挨一顿杀威棒的仁义要靠不许她们自行告状来实现?我呸!”
谢祄拍桌,
“哪条律法写了告状的人必须挨的这顿杀威棒?”
封建糟粕律法严苛,科技落后刑侦艰难,权衡之下严厉诬告反坐,为此将原告也一并收押牢房、方便审问的做法,虽然谢祄不赞成,但勉强也能不唾弃。
可杀威棒算什么玩意?自古那条律法写明、哪个职司允准?原不过也是一个堂官审案时的“灵光一闪”,要压一压犯人气焰。
因这几个月各种折腾,谢祄对这时候的科技落后体会深刻,倒也还能将林如海说的“也是无法。那案子属于大家基本都知道怎么回事,偏没有实在证据,也只好设法叫被告招供认罪”听进去几分——
但也就是那么二三分!毕竟后世多少冤案,单是史书上遮遮掩掩、春秋笔法了还是漏出来的那些,就足够证明这杀威棒或许奏效一时,长久滥用,却叫多少无辜人被屈打成招?
…不过封建糟粕之所以糟粕,好像就在于,哪怕杀威棒尚未滥行时,屈打成招现象同样不曾罕见。
谢祄忍不住又唾弃一口可恶的封建糟粕,才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哦,不让妇女告状是仁义?那为什么‘凡谋逆、不孝等不禁’?因为利益权衡之下,为了维护君权忠义、父权伦理,只把妇女打一顿杀威棒而个人承担的一点小小不仁义污名,是值得的?”
林如海差点就把头点下去了。
毕竟也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三纲五常养出来的正经读书人,便是当了官之后不得不用上些不足与外人道的手段;甚至如今太上当今两重大山之下,使出点儿“不欺君但话未必言尽”的话术技巧之类的……
林如海的思想,依然是很正统的仕宦父权流。
亏得谢祄激愤之下说话速度极快,林如海还没来得及把头点下去,他先把父权流那张臭不要脸的遮羞布给掀了:
“可得了吧!谁还不知道谁啊!不就是权衡之下,觉得真遇上那种事时,区区那么一两个小女子大上一回胆,不至于真能让女人们都站起来,还是迫在眉睫的、会危及君权父权统治的家伙更需要赶紧一竿子打死了去嘛!”
“一切,都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压迫罢了!”
“只能靠男尊女卑压迫同样低阶层女性的失败男人的利益,是不配摆在君权及其他掌握了更多权力的、更高等级男性的利益之前的。”
“什么仁义,什么忠义,说到底不过是装饰华丽的‘压迫’与‘吃人’!”
“呵!卑劣的男人!卑劣的人性!”
林如海:“……”
如果林如海不够聪明,确实理解不了谢祄这番话;又或足够心黑脸厚,即使听懂了也能只当不懂不做理会,甚至心狠手辣将这口出祸患的处置了……
或许还不会那么难受。
偏偏林如海有状元之才,又难得在官场倾轧二十年,仍能保留那点君子之风。
林如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却无一字能反驳。
喉头干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