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里,皇甫轩是万千恩宠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不给人气受就是万幸,谁敢给他气受?
“我是例外。”皇甫轩说没一点压力。
雪珞瞥了他一眼,目光飘移到假山上。“我怎么感觉,他有逃婚的欲望。”
“错觉。”皇甫轩微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白玉护栏上敲打着。
“新郎若真逃婚给你们看,我看你们怎么收拾。”还错觉咧!到底他们谁才是错觉,雪珞横看竖看,都能看出皇甫瑜对这场婚事很抗拒。
“他不敢。”皇甫轩笃定的说道,雪珞狐疑的望着他,皇甫轩余光扫了一眼假山。“圣旨赐婚,抗旨是死罪。父皇亲选的儿媳,亲自为他操办婚礼,他若逃婚,就等于公然打了父皇一个耳光,皇室的脸面何在?父皇的脸面何在?皇甫瑜蛰伏隐忍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不会为了婚姻跟父皇反目。”
雪珞无话反驳,谁都知道,皇甫瑜这个皇子不待皇上见,他若是抗旨,就给皇甫萧顺里除掉他的机会。
美其名曰,赐京郊别苑一座,她可听竹菊说,皇甫萧赐给皇甫瑜的府第在东城,十里以外,早朝都要比其他人早起,才能准时赶到。
皇甫萧真的很疼爱皇甫轩,为了这个儿子,他可是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削减皇甫瑜手中的势力。
一旦发觉皇甫瑜有危及到皇甫轩地位的筹码,当机立断扼杀在摇篮里,明明皇甫瑜比皇甫轩年长,却硬要叫皇甫轩皇兄,就连婚事,皇甫轩没成亲,皇甫萧也绝不让皇甫瑜先成亲,就怕在生孩子的事上,让皇甫瑜抢先一步,占优势。
真是应了那句,被爹疼的孩子是个宝,不被爹疼的孩子是棵草。
“皇甫轩,你说皇甫瑜是你父皇亲生的孩子吗?”雪珞对皇室的恩恩怨怨不上心,做为一个旁观者,真心为皇甫瑜抱屈。
爹不疼,娘不爱,一生悲剧。
“皇室是绝不容许血统混淆。”想到当年的事,皇甫轩面色凝重了几分,如果皇甫瑜不是父皇的儿子,恐怕他跟他母亲,早就死无埋身之地了。
“凡事不能说得太满,百密一疏,总有漏网之鱼。”雪珞睨了一眼皇甫轩,在现代,为了挤进豪门,手段层出不穷,多年以后,才发现自己疼爱的儿子不是自己的,这样的案例还少吗?
不是她挑事,反正她就觉得,皇甫瑜不是皇甫萧的儿子,虽说皇室没有亲情,夫妻情,父子情,薄如纸,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疼爱的儿子,处处打击另一个儿子,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皇甫轩看着雪珞,迟疑片刻,说道:“当年,皇太后去避暑山庄的途中,遇到他们俩母子,德妃将皇甫瑜的身世告之,皇太后当下带着他们母子返回皇宫。”
“事隔多年,我对当年的事情,依旧清晰,如昨日。皇太后兴奋喜悦的脸,父皇一脸肃杀之意,三次滴血验亲,均证实父子关系,父皇仍然执意要杀他们俩母子,没有他的认可,私下诞下皇子,想要母凭子贵,不自量力。”
往事如云烟,却在人心中划下痕迹。
“后来呢?”雪珞见他没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催促。
最后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是皇太后以死相逼,保全他们俩母子,才有了今日的二皇子和德妃。”皇甫轩微偏过头,伸臂将她轻柔的揽进怀里,脸在她发丝间磨蹭。
雪珞默了,皇太后齐氏,皇甫萧的生母,一个厉害人物,当年轩辕家那么强大的势力,女儿还贵为皇后,又产下大皇子,却被当年产下二皇子的齐妃设计,轩辕家被灭,皇上下死令,追杀皇后跟大皇子,才有了今天的皇甫萧。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齐妃就是当年笑到最后的那个。
“论心狠毒辣,论心机城府,皇太后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没有不敬之意,也没有嘲讽之意,雪珞是真心的赞扬她。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皇太后这个前浪,早就死在沙滩上晒太阳了。”皇甫轩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很干净的味道,眸光冷厉,却没有那股狠戾。
雪珞眼皮一抽,皇甫轩,用不用这么狂傲?宠坏了的孩子,恃宠而骄啊!
母子是血亲,父子是血亲,皇甫轩跟皇太后相处不和睦,一方是自己疼爱的儿子,一方是自己敬孝的母亲,皇甫萧成了夹心饼干,真心悲剧啊!
“她怎么说也是你奶奶,你竟然这么说她老人家,皇甫轩,你太不孝了。”雪珞用手指戳了戳皇甫轩的胸膛。
“我不孝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甫轩握住雪珞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神情荡漾出怅惘的苦涩。“她都不爱我,我为什么就要孝顺她?”
雪珞眉角微微的抽蓄了一下,皇甫轩,你用得着那么贪心吗?非要全世界的人都爱你。
“你孝顺,怎么不见你留在自己父母身边?”说完,皇甫轩就后悔了,雪珞离开父母,全是为了三皇叔,而今她跟三皇叔的关系又那么僵。
果不其然,内心陡然间像被蝎子给蜇疼了一下,神色间尽是掩不住的伤楚与凄凉,雪珞紧咬着银牙,将那份痛楚隐而不发,扭过头,极其没心没肺的说道:“孝这东西都是浮云。”
皇甫轩眸中划过晦涩阴暗,隐约又藏于眼眸深处,皇甫傲这三个字,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轻轻碰一下,不见血,却锤心刺骨。
他想将她心中的刺拔除,却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时间沉淀,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现在若是强行拔除,不痛死,也会去掉她半条半。
她的痛,他不能分担,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滋味很苦涩。
萧声萦绕在耳畔,任谁都清楚,他们两人沉默的背后,均承受着一段令人悲痛难忘的过往。
“他的萧声真悦耳动听。”为了吹散僵硬的气氛,皇甫轩又将话题转移到皇甫瑜身上,很显然,这句话说得很不靠谱。
“皇甫瑜的萧声,悲凉凄怆,宣泄着内心的痛楚,憋屈的苦楚,令听者垂泪,怎么可能悦耳动听?”敛起悲痛的思绪,雪珞扭头,睨了皇甫轩一眼。“你拿人家的痛楚来幸灾乐祸,真是有够无情。”
皇甫轩语塞,他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皆没有嘲笑或是同情,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皇甫瑜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古幽兰是古丞相最疼爱的女儿,皇甫瑜娶了她对他有帮助。”皇甫轩说道。
“你怎么不娶?”雪珞质问。
皇甫轩沉默,眸中划过晦涩。
“皇甫轩,你老实告诉我,这场婚事,你真没推波助澜?真是你父皇的意思?”雪珞硬是将,谋划者,改成推波助澜。
按她的想法,在皇甫轩没子嗣之前,皇甫萧是不会容许皇甫瑜成亲。
皇甫轩躲开雪珞带着探究的眸光,脸色沉郁,在雪珞视线捕捉不到他的眼神时,眼眸之中有一种深沉犀利的锋芒一掠而过。
“他到了成亲的年龄。”皇甫轩没有承认,皆没否认,精明的错开雪珞的问题。
“到了成亲年龄?我看是过了成亲年龄还差不多。”雪珞黛眉一蹙,没好气的说道,跟皇甫轩斗智,她不是他的对手。
在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成亲没有年龄限制,戚楚跟小灵灵还不会走路,就被冷逆径跟戚老三抱着拜堂成亲,虽说一拜两婚,省钱省事,妈咪居然也认可戚楚跟小灵灵的婚事。
小灵灵才多大啊?话都不会说,就给她认定了老公。
妈咪就不担心,万一小灵灵长大之后,不喜欢戚楚,或是戚楚长大之后觉得小灵灵不适合他,这段婚姻就悲剧了。
“好吧!我承认,他的婚事,我是使作佣者,不过,我只是给父皇建议了一下,如果父皇没这个心,我就是说破了嘴皮也徒劳无功。”皇甫轩温和一笑,一副我坦白的样子。
“只是单纯建议了一下?”雪珞狐疑的望着皇甫轩,皇甫萧对这个儿子,捧在手心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对他的要求有求必应,只怕他的建议在皇甫萧心里就是圣旨。
“略略的分析几点,父皇权衡轻重,所以就采纳了。”皇甫轩清雅脱尘的面容,幽深似潭的深邃干净透彻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异样。
仿佛他所说的分析,两全其美。
雪珞却清楚,他所谓的分析,无疑不是给皇甫萧除去皇甫瑜的机会,皇甫瑜若抗旨拒婚,皇甫萧就可以抗旨为由,顺理成章的除掉他,皇甫瑜奉旨成婚,封王赐地,赐你京郊别苑一座,等于是将你赶出帝都城内。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皇甫轩的势力在京城内,而皇甫瑜却在京城外,虽说只有十里外,但终究在外,皇宫若兵变,内与外,很显然皇甫轩更占先机。
更顺心的是,皇甫瑜娶了古丞相的女儿,就等于拉拢古丞相的势力,他不担忧古丞相手中的势力与德妃合并,他担忧的是,古丞相的势力与皇后合并,助长了德妃的势力,可以与皇后并齐,稍加挑拨,德妃与皇后对峙,势均力敌,两败俱伤,皇甫轩不动分毫势力,就能坐享渔人之利。
这一招高竿,精妙至极。
而皇甫轩笃定,晦迹韬光的皇甫瑜,绝不会为了一场婚姻抗旨,给皇甫萧除掉自己的机会,加之娶了古幽兰,对他百利无一害。
“为什么新娘是古幽兰?”雪珞特意将古幽兰三字加重音,圣旨之下,古幽兰更不敢抗旨,这下姑娘的心更伤了,被自己最爱的人,将自己推给另一个男人,那种感受,她可是体验过。
“古幽兰是丞相之女,皇甫瑜又是皇子,无论身份,还是家族背景,古幽兰都配得上皇甫瑜,天作之合的一双佳偶。”声音依旧温润而清越,皇甫轩唇角划过微微的弧度。
“是这样吗?”雪珞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带着疑惑,谁不知道古幽兰钟情于他,却偏偏将她推给皇甫瑜,郎无情,妹无意,这是佳偶吗?这是佳偶吗?
雪珞很想问他,在他心中,佳偶的定义是什么?
“是。”皇甫轩颌首,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眼神,都很具有说服力。
“你敢发誓,不是因古幽兰那次刺杀我,才将她配给皇甫瑜?”雪珞挑眉,微眯的眼神质问着他,你敢吗?你敢吗?
“不敢。”皇甫轩摇头,誓言是那天上飘着的浮云,即便如此,皇甫轩也不会乱指天盟誓。
雪珞提的问,皇甫轩都回答得很诚实。
雪珞靠在皇甫轩肩上,轻幽的道:“皇甫轩,你报复人的手段,真令人毛骨悚然。”
皇甫轩眼神一滞,顺着她的发丝。“我警告过她,是她无视我的警告,想要置你于死地,她触及了我的底线,只有让她嫁人,才能断了她的想法,当然,我并不觉得她能在我们婚姻中掀风鼓浪,但是很麻烦,我不想花精力去应负她,自己的婚姻,自己捍卫,任何觊觎我们婚姻的人,我都会断了他的念想。”
皇甫轩将“他”字嚼得特别重,雪珞岂会听不出其中之意,他口中的他,不单单指某一人。
皇甫轩在皇甫萧面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无论对错,谁都不敢枉言指责他。
自己的婚姻,自己捍卫,这句话在雪珞心湖里荡起一叠叠涟漪。
“皇甫轩,你给我的底线,深度可测量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雪珞还真担心,他日皇甫轩若收回对她爱,不再纵容她,对她所有的事不再包容,他是要置她于死地,还是让她生不如死?
皇甫轩一笑,握住雪珞的素手柔荑贴在自己心口外,薄唇开启,一字一顿。“无可测量。”
温润的声音,却给人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感觉。
雪珞心一酸,动了动唇瓣,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紧抿着双唇。
心中无比动容,也无比纠结,倚在他怀里,脸贴在他心口,听着那心跳声,纤臂绕上他劲腰,轻轻合拢。
皇甫轩搂紧她,娇躯是那么的纤弱,她的身子本就娇小纤瘦,这一个多月下来更纤瘦了,抱在怀里都感觉那骨骼,令他怜惜不舍,更眷恋不已。
轻吻着她的发丝,俯在她耳边低声轻喃:“有没有什么补品能让你吃了就胖起来,还不会瘦下去?”
“你嫌弃?”闷闷的声音从雪珞嘴里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