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尧说的的确是实话,初见到雨姒是他正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来往的行舟小贩,只见水边杏花树下,坐着一个全身淡红如晚霞的少女,长发垂肩,正拿着一把梳子慢慢梳理。她赤了双脚,脸上发上都是水珠。见她的小半张侧脸,一颗心又是怦怦而跳,“天下哪有这般佳人?”沐尧看的入神,只见她舒雅自在的坐在水边,清澈圣洁,仪态不可方物,粉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那时候的沐尧便被这少女深深吸引。
沐尧第二次见她时,他正在教坊里唱完了曲子向台下敬酒,众女客都如同狂蜂浪蝶,对他一拥而上,轻言诳语。她一人站在远远的地方,双眼脉脉含情看着自己,也不近前来,也不离开,只是那时沐尧还不懂这眼神叫做一往情深。
现在的他懂了,但是却永远失去了。他跪坐在卖药的面前,一只手捂住满脸的泪痕。第三次见她,是雨姒很久没有来曲吟,他忍不住偷偷去找她,就算只在远处偷偷的看着也好。却碰巧看到屋里的雨姒把一包砒霜往嘴里倒要不是他出手快,她差点服毒自尽。那一晚,是他见她的第三次,是她第一次见他。
“别再轻贱自己的性命了。”
“今天幸得沐老板阻止,我竟然做出这般傻事,见笑了。”
“姑娘有何难事?”
“无非是些妄念,茕兔逐飞禽罢了。”
怎么能是茕兔逐飞禽?怎么会当她知道他的真身,不也是没有离开吗。她只是说,“你别再伤害别人,你吃我吧?如施是我的好朋友,她如此痴迷于你,你别伤害她!”
可是他不能不吃东西
“除了你,其他凡间女子无非是团血肉,我不在乎她们的。”
雨姒是他情急之下忘了轻重推倒撞在台阶上的,他忘了凡人身躯如同泥造土捏,忘了这一往情深终会有一个归处,忘了冥冥之中有所亏欠就一定会有偿还。
“回忆够了吗?够了就准备变回你真身吧。”卖药的问。
“是不是我不爱上雨姒,你就可以救她?”
“你想过吗?你不爱上她她根本就不会死。她会好好的嫁给原本和她定亲的男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不会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她会因为不能嫁所爱之人服毒而死。”
“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你要是乖乖的一直在我身边哪也不去,你们会不会遇见?你会不会是她的所爱之人呢?”
在黑色的气焰吞没沐尧之前,沐尧看见卖药的从他身上掏走了什么物件儿,最后还想对卖药的说点抱歉的话,可是张开嘴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了。
天色渐渐泛青,浓雾中景色尚不分明,唯可见近处枝叶上的露珠泫然欲滴,稍远处的路人便只剩的朦胧剪影,混混沌沌交织在一起,抬首望见的穹天也似是被罩上了一层轻纱。
卖药的焚化了韩雨姒之后,背着高大的药箱离开了曲吟教坊。沐尧的心脏化成的琉璃珠在卖药的怀里揣着,还隐隐的发热,卖药的用一截子红绳把珠子穿住,挽了一个活心扣儿,在小逸醒来之前结束这些吧,还欠着她一顿好吃好喝呢。
李厨子正在家里记得跳脚,左等右等不见卖药的,正准备再返回曲吟教坊看看缘由,卖药的刚好推门进来。
“先生你来了,我夫人,怎么”
“我说些用具,你速取来。两斤白桦木刨成木花,三斤杏花酒,四卷蚕丝线,五勺观音土。找齐了这些给我送进来,之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李厨子忙不迭的去按照他的嘱咐去办所需物品了。床上的温如施已经不能说是一具完整的尸体了。整个身体扁平,腹腔处更是空空如也,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尸斑,有的地方尸斑已经消失,有轻微的腐烂,皮肤失去了弹性,松垮垮的在那里摊成一片,昔日的美人变得丑陋无比。
不多时,李厨子跌跌撞撞的送来了所用物品,等着卖药的施展仙术。
“李掌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之后的事情还有需要用你的地方呐。”
卖药的三两下把忧心忡忡的李厨子推出门外,挽起了袖子。“准备开工了,啧啧,这药箱子的吃相不是一般的难看啊。”清理干净腹腔中的烂肉以及蛆虫,像装棉被那样填充上准备好的白桦木花,又用针穿了蚕丝仔细的缝好,丝毫不漏。随后卖药的打开酒坛,吧两坛上好的杏花酒全部侵倒在缝补好的温如施身上,扁平的身体立刻圆润起来,把她的皮肤撑得满满的
卖药的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用剩下的酒搅匀了观音土,细细的涂抹在缝合的痕迹上,慢慢的丝线的很挤被盖住,看不出丝毫破绽了。除了有一些苍白,看上去和活的差不了多少,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辛苦的一部分了,成败就看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