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一早,殷黎刚进公司,就听到一些同事凑到一起议论纷纷,她向来是踩着点进公司的,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她将头发轻轻绑了个低马尾,将手中的焦糖玛奇朵递给隔壁的同事,“凡凡,呐,你的玛奇朵,今天怎么啦,这么热闹。”殷黎甩了甩酸涩的手腕,把自己的座椅拉近女生。
“黎姐,我们公司空降了一个企划总监呢,大家都在讨论呢,他们说是个男的,刚才李梦说长得又高又帅,”边说边嘬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好烫,烫死了……”
不小心呛了一口出来。
殷黎笑笑,递了纸巾,“慢一点,我又不喝你的。那你见了吗,是不是又高又帅啊?”
“你看那电梯口围的,只有跟他一起上来的同事看到了,我什么也没看到,我还是对我的焦糖玛奇朵比较感兴趣,嘿嘿。”张凡凡是实习生刚刚转正,也就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蛋,眼睛,嘴巴都长的圆圆的,可爱的就像小时候爷爷给自己买的那个布偶娃娃。
“从哪空降的,总部吗?”殷黎所在的dk展览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总部在美国华盛顿,只是经常会有国内派去总部实习的,很少有高管愿意调回来的,不觉有些意外。
“对啊对啊,我刚听李梦他们说他是普林斯顿大学会展管理专业硕士呢,啧啧啧,黎姐,我好羡慕啊,”张凡凡冲殷黎嘟嘟嘴,“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脑子呢,或者让我好命一点嫁个这样的老公,我也不用每天在这累的吭哧吭哧了。”说着踢着两只腾空的脚发泄自己的不满。
殷黎摸摸她的头,“快喝吧,一会都凉了。”转身挪回自己座位上。同事们还聚在一起喋喋不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成为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又成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小学,初中,高中,殷黎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不出意外,她也会是那个佼佼者,一场高考,让她从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反面教材。
“大家先停一下手里的工作,”部长是个干练的女子,声音尖而细,“一会我们新任企划总监会过来各个部门跟大家见面,大家认识一下,现在已经到隔壁部门了,我们策划部是总监手底下的部门,大家都热情一点,给上头留个好印象。”
“总监姓什么啊,部长。”有人问了一嘴。
“姓沈,沈一勤……”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殷黎仿佛感觉到耳蜗里传来一阵嘶鸣,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离开来,她有些晕眩,指甲抠进肉里而不自知,“只是重名重姓而已,只是重名重姓而已,只是重名重姓而已……”她一遍一遍的默默在心里暗示自己。强迫自己松开手掌,掌心布满了汗渍,指甲刚抠破的伤口被汗水浸的生疼,她听到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膝盖撞到了凳子上,疼的她心里一坠,来不及反应便跑进了茶水间。
“黎姐,你去哪里?”张凡凡看着殷黎慌张的背影不知所措,刚想要追过去,就看到一群人走进来。中间那个男人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干干净净的十分显眼,一身西装外套没有扣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和马甲,眼睛细长,眼神幽幽的不知聚焦在哪里。
“他长得可真好看。”张凡凡自言自语。
茶水间,殷黎一遍一遍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掌,纸巾粗糙的摩擦过伤口,也不觉得痛,她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一切动作,期盼着,又害怕着外间的男子说出的第一句话。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企划总监,沈一勤。”没有多余的介绍,也没有多余的客套。一阵哄乱声传来。
殷黎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两行清泪略过脸颊,她重重的喘出一口气,蹲下身来,揪住自己的心口,啜泣起来,撕心裂肺,大抵是如此的。尽管那个声音低沉了许多,冷清了许多,只一个字,她就听出来了那是他。
沈一勤,这九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次?
沈一勤,这九年,你有没有后悔过,哪怕一次?
沈一勤,这九年,你有没有找过我,哪怕一次?
茶水间连接着两个办公室,也是两个办公室的公共通道,她仿佛失了重,头重脚轻,脚步虚浮,在门口怔了怔,稳了稳自己的脚步,从另一个办公室走出,离开了这个有他的地方,偶尔有两个人看到她的背影如此落寞,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并未说什么。
沈一勤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眼角划过一丝落寞,复又往里走去,在看到仅有的那个空位之后,心里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填补回来。他缓缓走过去,伸手探到座椅靠背上的外套,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仿佛隔了九年他又触碰到了那个女孩,衣服上仿佛还能嗅到她的味道,“这里是谁,人呢?”声音依旧冷冽却又有些急促。
张凡凡愣了一会,部长又问了她一遍,她才反应过来,“这是殷黎的座位,她刚刚,刚刚去茶水间了。”
沈一勤一步一步走向茶水间,这几步比那九年的时光都要沉重。
那里空无一人。
垂眸,眼底有些湿润,转身步履生风,离开了办公室。周围的人甚至来不及看到他的表情。
“这下殷黎是不是要凉了啊。”
“谁知道呢,总监刚来就抓到她早退,这也太倒霉了吧……”
…
殷黎是记得路人的手机给江璐打的电话,“璐璐,你快来公司门口接我,”她的声音嘶哑,一听便是哭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