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山上没半点光线。

树丛遮蔽住了那点点仅有的月光，霍礼还没在夜里上过山，他停住脚，禁不住退了两步。

山下慢吞吞沿着路开上去，车灯只能照亮仅有的视线，但好歹比走的快，只是夜路危险。

承楼里光线通亮。

萧彦坐在台阶上，脊背和肩膀都镀上了一层光，十指埋进发中无力的耸拉着脑袋，远远看去很是颓废。

影子慢慢从头顶压了过去。

霍礼笔直的站在他面前，“老爷子都告诉你了？”

他的眸子隐在晦暗的光线中去，似有若无的浮起一丝慵懒的疲倦，的确是困了，从市里赶过来耗尽了所有的精神气。

想着，霍礼正想打出一个哈欠。

萧彦听着他的声音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双目猩红黯淡，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从台阶上站起来冲到霍礼面前揪住他的领子提了起来。

“你把林缈弄丢了，还敢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他的语调很是急迫。

霍礼拍了拍他的手背，偏着脑袋轻咳两声，似乎对萧彦的话只觉的惊讶。

“丢了？”像是一个笑话，他讥笑着问：“大活人怎么可能丢了？”

从接到萧彦的电话开始霍礼就有了预想，预想他在老爷子那儿知道了林缈的下落，找自己来也只是发泄发泄怒火和不满。

怎么也没料到，是林缈不见了。

他瞳孔里淡淡的情绪被萧彦看进眼里，他加重的手上的力厉声警告道：“她肯定还在山上，你去找！”

“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说到底是霍礼理亏，他想解释，又想起林缈身上还带着伤，“她身上还有伤怎么可能跑的了？”

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他一出口便察觉不对劲。

萧彦模样发狠，他慢悠悠的松开手，霍礼平稳的呼吸还没持续两下，一道重力的拳毫不留余地的打在他脸侧。

血腥气和着口腔的湿液淡开。

“爷爷只是让你关着她，你都干了什么？”萧彦说着禁不住迫使过霍礼和他对视，他咬着牙已经在克制着怒意。

霍礼被打的懵了。

好歹他也算是萧彦的兄长，虽没有血缘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在也应该留些面子。

这一拳下去，算是彻彻底底把他踩进泥里了。

霍家跟萧家比起来，倒的确是连下面的一个小族都不如，所以霍礼愿意赌一把。

可现在看来，倒是赌输了。

“萧彦，那只是个女人，也能值得你对我动手？”不管怎么说，霍礼仍然不能理解萧彦的行为，他承认林缈是不太一样，她有她的冷静聪慧。

再不同，也只是个女人。

“她是我的妻子！”萧彦甩开霍礼，他从没对别人动过手，更别提朋友，这次为了林缈破了例，霍礼的话让他冷静不少。

他指向陡峭的山坡，几道丛林遮住了视线，“你去那边找，我去另一边。”

说完，萧彦已经转身走了两步。

霍礼还站着没有要去找林缈的打算，他扯着嗓子喊住萧彦，“她一定早就下山了，你找到天亮也找不到的。”

山顶的风像无数把隐形的刀子划在脸上。

萧彦的手埋在口袋里，肩膀颤着发抖，他没有回头，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她如果下山了怎么会不通知我？”

隐隐的有不屑的笑穿过风。

“那姑娘说她如果出去了也不会联系你的。”

泥土黏在鞋底再黏上石阶，没有半点光线能看清山路，原本就绕的路线现在更加难走。

林缈捂着肩膀的伤。

看护在给她清理碎片时被她反手捆在床头，以至于伤口开始恶化，皮肤周围已经腐烂发白。

在山上走了几个小时，还是在原地徘徊。

她现在后悔的要命，为什么要挑在晚上逃跑，又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

走的浑身发热密汗顺着脊背浸透了卫衣，口干舌燥，再没有半点力气。

再下一层台阶，坐在边缘休息。

几乎昏厥的情况下，四周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底鸣声，冷风嗖嗖穿进衣领。

她坐着休息了半会，风声中仿佛有轻微的脚步从身后的高坡路上下来，开始林缈以为是错觉，她又坐了两分钟，脚步声如同震击。

手电筒的光线在她身后亮起。

林缈哆嗦着站起来拔腿就要跑，脚下的湿泥滑过石阶角反射性的叫出一声，面朝下滑了两脚在石阶上滚了两圈停住。

没清理出去的瓷片扎的更深。

额角磕在石阶角，泛起一块红肿，轻轻一触便痛的无法喘息。

萧彦顺着声音加快跑了两步，手电筒跟着晃了两下，惨白的光打在林缈狼狈的小脸上。

她也同时看到了他。

恐慌的神色瞬间放松了下来，还好是他。

萧彦眼里似乎积起一层霜，他把手电筒塞进口袋，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拦腰把林缈抱起来。

“嘶”他的手臂挨到她伤口，林缈没忍住痛呼出声。

这他才注意卫衣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