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卫以惜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能看清吗有没有疼痛不适感”
即便是拉上了窗帘,刚睁开眼时,入眼的光线与全然的黑暗相比也实在是太过晃眼了,侠客眼睛刺痛了一瞬,不自觉的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下意识闭了闭眸,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瞬息滑落而下。
卫以惜眼神一凝,以为是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急忙靠近几分想要仔细查看。
侠客轻笑着拉住卫以惜的手,安抚道,“没事,这是正常的反应,等会就好了。”
他眨了眨眼,让眼睛努力适应许久不见的光明,直到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重复的线条重合在一起,才扭头看向卫以惜。
那对氤氲着雾气的碧眸不复往日似乎掩埋了许多东西的深沉,反而带了点点柔软的单纯依赖,像是小孩子正在看自己最亲的亲人一般,心里明白无论怎样耍赖撒娇都会被原谅,满心满意都是面前的人。
那种专注炽热的视线让卫以惜觉得,自己的影子不是倒映进去的,而是深深刻进去的。
视线的主人紧了紧握住那人胳膊的手,愉快的眯起眼,“我看见你了。”
……
自除念后又过了两周,确认了侠客全身上下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后,卫以惜重新拾起原本的目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事实上,他对于恢复那段记忆并不热衷。
因为他的心中暗暗有所感觉,不管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跟什么人有多少牵扯,那都是在这个世界发生的,跟原先的世界毫无关联。
而他的目的始终如一、从未变过,回到原先的世界,报答父母的恩情,完成他们的遗愿,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他们唯一的血缘。
所以接下来卫以惜的第一要务是去金所说的遗址看看。
跟侠客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意愿后,侠客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去哪,只说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想要跟着一起去。
卫以惜想了想,最后拒绝了。若遗迹里面真的有跟原世界的联系,他跟侠客在一起寻找反而不便,而且万一有不可抗力的危险,他不能拉着侠客下水。
被拒绝后侠客也没有介意,他笑了笑,说,“那我在这等你回来。”
“不用了,”卫以惜摇摇头。
“我们不是朋友吗”侠客脸上的笑容不变,话语中却泄露了一丝阴暗,“朋友要一直在一起才行啊。”
卫以惜沉默以对,没有表态。他看的出侠客对他的拒绝很失望,但他打从心底当侠客是朋友,所以不想骗他,也不想为了哄他开心而做这种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约定。
侠客却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自作主张当他默认,不容置否的定下了这个约定。
甚至故意错开了卫以惜想要纠正的话语。
卫以惜对此有些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但就在临打算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一向平静的夜晚突然刮起了大风,转眼间乌云密布,像强盗一样强行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不时有紫色闪电穿梭其中,似是威胁似是恐吓的发出阵阵怒吼。
不一会,阴云孕育的怒意倾洒而下,犹如利刃般冲刷着大地上的所有事物,激起一片哀嚎。
卫以惜站在窗侧,垂眼看着滴滴豆大的雨点不顾自身粉身碎骨拼命击打在窗户上。
“等这场雨过去再走吧。”侠客倚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脊背挺直如松的人,目光微微闪烁。
“也好。”卫以惜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侠客,“看雨的势头,估计没有两三天停不了。”
闻言,侠客眼前一亮,激动的上前一步,似是小孩一般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太好了,你又可以多陪我几天了。”
卫以惜听到他的话,身形一顿,想起几天前侠客强行立下的约定。
感受到侠客对他显而易见的依恋,卫以惜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少年还没长大的偶尔撒娇。
可是从侠客故意撕开伤口延期愈合的无理,到几日前不顾他意愿强立约定的蛮横,以及近几天时不时感受到的令他发寒的炽热视线,卫以惜忽然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哪里出了问题。仿佛一个对接毫无缝隙的积木,不知不觉中,再看居然已经移形错位,朝着扭曲的方向发展。
“别到最后才发现身边的是一只狼。”卡兰说话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在耳畔响起。
不。
卫以惜揉揉额角,一定是他想多了。
侠客性格确实有扭曲的地方,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
然而卫以惜没想到,他所有的想法仅仅在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
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清晨,叫嚣的天气才终于发泄完怒气,逐渐平稳下来,只是天空却依旧阴气沉沉。
雨水跟狂风像把棍子一样,把庭院中所有的植物一顿乱搅,其中最惨烈的当数菜园中那些娇弱的植物,大部分根茎具断,连根拔起,被□□成一团躺在地上,滚满泥浆。
但卫以惜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那些蔬菜。
他的目光定定的看向菜园的角落,一向平波无澜的眼眸中夹杂了些许震惊。
那是……什么
只见那从未注意过的覆盖着阴影的阴暗角落,大量的泥土被冲成稀泥,呈混合物状从微微隆起的地面上流淌而下,其中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只白惨惨的像手一样的物什,与漆黑混浊的泥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带着疑惑走上前,离近了仔细一看,卫以惜心里一沉,果然是人的手。
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附近的泥土。
这并不是断肢,手掌的下方还完整的连接着胳膊,估计埋的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且看手掌的尺寸,应该是一个女人。
卫以惜深感疑惑,为什么在菜园里会有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