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笑眯了眼。

看到仙姬和谢公子和好如初,她就放心了。

谢宿渊迈入房内，将琴放入她房内的檀木桌上。

这间屋子里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若有若无,几近没有。

窗子被风微微吹起,夹杂这些许院子内的花香。

他眉梢轻挑，视线落在了窗沿之上,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他离开了这间小院。

沿着清幽宗的山路，不知去往何处。

他像是游魂一般，在她踏过的地方重复着她的踪迹。

在她留下的足迹中寻找着她的存在。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清幽宗的后山。

他垂眸，破开阵法,走到了那时她伤重浸泡的冷泉。

林中的风吹过枝桠间，簌簌作响。

冰冷的泉水淌过指尖，灵泉清澈见底。

谢宿渊的双目放空，身子直挺挺的坠入其中。

冰凉的触感传递至五感，任泉水浸湿了己的衣裳，灌入鼻腔。

火辣辣的感觉几近窒息。

眼前是雾蒙蒙的泉水,眼睛初时觉得冰冷，却也逐渐习惯了冷泉的温度。

眼前浮现的是她或喜或嗔的神情。

原不知不觉，她一颦一笑，已在心中。

视线模糊复又清晰。

泉水淌湿了他的衣裳，衣袖在水中被荡开如菡萏。

待到他从冷泉中起身，一阵风过,吹在他的身上。

寒凉的让他清醒了几分。

双眸如乌云拨散，多了几许清明。

此刻天色已暗，山林中浮起点点亮光。

他冷眼向前,泉水顺着衣裳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夜色几乎将他的身影湮没。

不知行了多久，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身影，似兽类的蹄子踩过。

抬眼一看，正是当年他捉给洛临烟的那头小鹿。

小鹿向着他奔赴而来，低头衔了他的衣裳，极为亲昵的蹭了蹭。

谢宿渊愣了愣，最终还是摸了摸它的鹿角。

小鹿如今已经不是那副谁都欠他的模样了，带着久别重逢的讨好。

树林中，玄衣男子俯身，看着小鹿。

小鹿圆圆亲昵的蹭着他的小腿。

片刻后，圆圆拉着他的裤腿，示意谢宿渊往前。

谢宿渊敛眸，任它将己向前拉去。

除了后山的林子，天上盘旋着一五爪虎蛟。

真是先前在万丈冰原里驮着谢宿渊的那一。

此刻五爪虎蛟看到谢宿渊，盘旋而来。

漆黑的蛟身散发着幽光，和谢宿渊记忆中的相差甚远。

在上一世作为东君的时候，这五爪虎蛟便是他与天镜上神下凡治水那一遭时路过东海救下的。

五爪虎蛟有灵，见到他们二人之时，便粘着二人不肯离去。

彼时在治水之时，便如同灵宠一般随侍着二人。

谢宿渊看着眼前缩小了数倍的五爪虎蛟，微微一愣。

“赤练？”

“见过上神。”赤练浮在空中，口吐人言。

这段日子它一直守候在万丈冰原，直到昨日听闻临烟仙姬飞升，以身殉道，这才连忙赶了过来。

它看着眼前谢宿渊，然明白谢宿渊已然有了往昔记忆。

“你来作何？”

这里是下界的修真界，不管是何种原因，都不是它该来这里的理由。

“属下听闻临烟仙姬以身殉道，不知可是真的？”

“……”

谢宿渊没有说话，但五爪虎蛟觉得周身一冷。

赤练周身一抖。

它万丈冰原而来，得知九玄护法在暗害洛临烟之后，被打入万年冰牢囚禁万年之时便已经知晓。

如今它这般开口，觉得己是往伤口上撒盐。

以谢宿渊做了这么多年的魔尊，它生怕己下一刻便被他打到万年冰牢。

似是亡羊补牢一般，它连忙开口。

“属下有一策兴许能助仙姬复活……”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说。”

“天镜上仙此生转世为临烟仙姬，又得‘创世神骨’，虽还未曾飞升上神，但然已跻身半神行列。”

修真界分炼气筑基，再到金丹元婴，乃至化神大乘，最后是飞升上仙。

而上仙界，人人虽尊称众仙一句“上神”“上仙”，实则都是仙阶，连半神也够不上。

而半神则是一脚已经迈入了神位。

迈入神位的半神，离飞升上神不过是差一个机缘，或是几千年的修行。

“上神便是脱离天命，跳出六道轮回不受管辖，神魂强大，纵使是剩下些许魂魄，也可拾其一缕神魂，投入六道轮回，使其再续天命，是为起死回生。”

谢宿渊紧皱的眉头舒展些许，微微开口，“我该怎么做。”

五爪虎蛟松了一口气，道：“寻出仙姬一缕神魂，将其放入六道轮回，兴许便会有转机。”

虽然是半神，不能与神相较，可总也得是有希望的吧。

谢宿渊目光一滞，他们所有人是亲眼看着洛临烟祭出神魂，定了修真界的灵脉，魂飞魄散的。

便是洛临烟的神魂在修真界的各个角落，将其一缕一缕的收回来，看上去也似乎是天方夜谭一般。

但谢宿渊没有犹豫，拿起手中的相思剑，微微开口道：“我这便去。”

耳畔的风声不止，他来到了焚天业海。

这里是洛临烟身陨之地，若是收集残魂，此地便是最佳之地。

是焚天业海戾气冲天，丧命与此地的人不在少数。

便是残魂，亦是有千万亡灵的残魂，又哪里是那般好寻到的？

可他没有放弃。

焚天业海之上，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修真界修士来这里送上素白的花朵。

往日戾气四起弥漫的焚天业海，头一次有了这样素白的浅色。

柔和的花朵将焚天业海的戾气也压下去几分。

谢宿渊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些由修真界众人送来的花朵，却没有送去洛临烟院中的花朵那般有人打理。

纵使所有人有心放的整齐，却也架不住一整个修真界的怀念。

谢宿渊在寻觅残魂的闲暇之余，看到成堆的花朵，到底还是不忍芳华落败。

他看着放下一捧素白花朵的修士，将其以术法排列。

那名修士见到他的玄色衣裳，有些吃惊，道：“多谢魔尊大人。”

谢宿渊是淡淡开口，“往后，不要再送素色的花来了，她喜欢浓烈的色泽。”

说罢，转身离去，再度投身道焚天业海之中，收集残魂。

而那名送花的弟子愣在原地，喃喃语：“修真界皆传闻魔尊对临烟仙姬一往情深，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一旁的另一名弟子戳了戳道：“你不知道吗，魔尊曾是临烟仙姬的同门师兄，二人更是许下了婚约的，是变故横生，如今竟是……实在可惜。”

“没想到竟还有这番曲折，早听闻临烟仙姬是修真界第一美人，以身殉道，如此大义，却不想是苦了魔尊大人。”

二人以为压低了声音，但谢宿渊的修为高深，五感比他们更加敏锐，又哪里听不到。

他以灵力分出一缕刚捕捉到手里的残魂。

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半个时辰后，陨星来了。

他带着五爪虎蛟与小鹿圆圆来此寻谢宿渊。

见谢宿渊的神色如常，浮在空中。

他上前，“见过尊上。”

“不苦。”

“嗯？尊上？”

陨星的话将谢宿渊放的很远很远的目光拉回，他微微开口，“尊上，五爪虎蛟与此鹿似乎寻您有事。”

“何事？”

五爪虎蛟盘成一团，有限哦犹豫的开口：“尊上何不试试修成魔神，若是修成魔神，上穷碧落下黄泉，还愁找不到仙姬的一缕神魂么？”

“知道了。”

一人二兽看谢宿渊似乎并不愿多言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们不知道谢宿渊将这些话听进去了没有。

他们然知道在焚天业海之上捕捉万里残魂是何等艰难，而其中剔除洛临烟的神魂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此番来的目的除了告诉谢宿渊旁的方法以外，然也是不希望谢宿渊被捅之中抽不出身。

此生谢宿渊为金乌东君转生而来，然是来历劫，是历劫若是一味沉迷于伤痛，来日纵使是到了上仙界，亦是难说。

若是谢宿渊从此专心修成魔神，时日长了，五感情爱磨灭在了岁月的蹉跎里。

等修成魔神，然也从悲伤之中走了出去。

此举甚好。

这一晃便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鲜花堆满了清幽宗和焚天业海。

谢宿渊看着这些素色艳色的鲜花，勾了勾唇。

所有人，都未曾将她遗忘。

他运转灵力，再度驱使其淌过经脉之中。

他幼便不信命，他信己。

如今，他依然不信命。

他要修成魔神，以魔入道。

纵然天生魔骨，可前世身为上仙，然可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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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人间已不知是几个春秋过去。

可焚天业海气候恶劣，更是罡风四起，让看不出其中四季是否轮回。

日日复一日，日日如一日。

直到某天，谢宿渊看到己的识海深处，似乎有一股不属于己的灵力。

那股灵力泛着淡淡的金色，更是无比的熟悉。

刹那间，他如获至宝。

陨星来时，看到谢宿渊眼中的消息，差点疑心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焚天业海无四季轮转，这是第二个十年。

谢宿渊在焚天业海已经待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