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他分明已经入了魔,失去理智,自然不会对那片刻的事情有记忆。
如果他当真有记忆,在出了幻境后定然会有所反应。
不论是如何反应,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次日,二长老处。
洛临烟看着眼前熟悉的陈设,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要见纪月沉,心中竟有些紧张。
“烟儿来了。”看到她,纪月沉眉宇间的舒离淡去了不少。
“见过纪师叔。”
“烟儿最近,收获颇丰啊。”纪月沉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看着她。
“是。”洛临烟点点头,“最近烟儿的修为是有些突破了。”
“不止一些吧,你如今已迈入筑基后期,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他看着洛临烟,眼中几分欣慰。
“……一步之遥?”洛临烟有些吃惊。
她记得上次,还只在筑基后期,怎么一下子就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了?
难道因为她在谢宿渊的幻境中斩开了他心魔幻影的原因吗?
昨日几生几死,她累的精疲力尽,根本忘记了自己的修为。
闻言,她凝出一道灵力,附着于本命灵剑之上。
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增长了不少。
“不错。”纪月沉点评,“近几年修真界早已有传言你不能修行,后年就是百宗大会,到时候天下修真之人尽数集中于此,我还担心……不过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可是,我的修为如今也只有筑基。”洛临烟一听到宗门大会,更是头疼不已。
眼下这个弟子大会得益于她临烟仙姬的身份,所以不用参加。
但百宗大会,天下修真之人皆在,她到时候不可能缺席的。
这些年来她在修真界的传言无非就是“貌美出尘”“清幽宗宗主的女儿”,所有人甚至在心中默认她的修为不输徐且行。
梦境中,自己不能修行一事便是在百宗大会被发现的。
那也就是意味着她离死亡更近了些。
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年的机会。
“纪师叔,可我也不可能在两年内修为就到金丹吧,旁人突破金丹,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至一生……”她心下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但纪月沉只是淡淡道:“旁人也不能在几月内从不能修行到离金丹只差一步之遥。”
“多……多谢纪师叔。”她叹了口气,自己都不信的事情,从纪月沉的口中说出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前些日子听闻你去后山了,可有得到什么东西?”
“烟儿得到了一把琴,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提起这个洛临烟就一阵郁结,今日在来纪月沉这里的路上碰到了不少从后山出来的弟子。
大多都是拿到了一些法器。
“无妨,烟儿自然也不缺这些东西,不必太放在心上。”纪月沉的目光顿了顿,道。
“……是。”她都没办法说,自己的家当在前些日子进了九霄妖鹿嘴里。
只恨她有眼不识金镶玉。
“纪师叔,心魔究竟是什么?”她看着纪月沉,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纪月沉是执法堂长老,于这个方面的了解,怕是比自己的宗主爹爹还多。
“心魔,无非是根基不稳或是心中欲念过重导致的走火入魔,或是造下杀孽,道心不正。”
“那如何才能防止走火入魔呢?”
“人皆有欲|望,修士亦不能免俗,唯有注重根基,潜行修行,不染凡尘欲念。”
也就是说,谁都可能有心魔。
难怪在宗门中人人都要学习清心咒。
“那如何可破除心魔呢?”洛临烟问道,她一定要断绝了谢宿渊走火入魔的可能。
“堪破道心与妄念。”纪月沉见过无数因走火入魔将一身毁了的修士,这些事情在他眼中在正常不过。
他说的这个法子是最简单的,但也是最难的。
心中执念能逼得修士生出心魔,又岂会是那般轻易就能放下的?
若人人都可堪破妄念,修真界早就有无数飞升之人。
“那……如何帮别人堪破心魔呢?”洛临烟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放弃了让谢宿渊自己堪破心魔的念头。
她看到了他的过去,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别人的心魔……”纪月沉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宗门中的传闻他不是未曾耳闻,如今才知道竟然不是空穴来风。
“烟儿与谢宿渊,进展倒是快……”
“什么?”
“能进入他人心魔幻境之人,无非是对他很……‘重要’的人……”纪月沉想了想,还是委婉的换了个意思表达,“修士之间,能窥见对方心魔的,大多是……这个,自然是不一样的。”
洛临烟不明所以,他说的云里雾里,她一句也没听明白。
重要?
她对谢宿渊来说,自然是重要的。
折辱了他气节的,也有她。
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每当她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脑中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遮住了往昔,让她无法窥见。
而即使她亲眼所见谢宿渊的记忆,却也不觉得真实,好像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做的。
到底是为什么……
一想到这,她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
那股熟悉感的剧痛再度席卷而来,让她不能再去回想。
她离开了纪月沉所在的地方。
山路蜿蜒曲折,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一瞬间,她有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好像她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临烟师妹——你怎么了?”
是徐且行。
他的声音将她从几乎不能呼吸中抽离了出来。
“师妹,你怎么哭了?”徐且行的声音有些紧张。
他是个男子,最害怕的无非是女子的泪水。何况,他从未见过洛临烟哭。
他记忆中的洛临烟一直娇纵,所有人都宠着她。
但如今看她落泪,竟有些惊愕。
洛临烟怅然若失,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润。
她看着指缝间的水光,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随即,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九岁左右的时候,视线中的清幽宗很高很高,天也很高。
她的脚还没有师兄们的剑长,看着师兄们一个一个御剑而飞,仙风道骨。
她却只能在地上跑。
但天也很近,近的好像触手可及。
仿佛只要少年一伸手,她就可以触碰到天。
她想要再仔细看看记忆中的画面,但那些记忆的碎片化作了齑粉。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视线回转,眼前是徐且行担忧的脸,“临烟师妹……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而脑海中也随之响起一道声音:“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是清幽宗崎岖的山路。
她开口,“我的眼里进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