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就回房间休息,我去熬点粥。”
裴景川说。”
公寓里平时都是裴景川在住,戚淮清只有周末才会回来,冰箱里没什么菜,就简单地熬了一个蔬菜粥。
睡了一觉之后,裴景川的烧退了些。
戚淮清给他盛了一碗粥,说:“你今天就在家里休息,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清淡的蔬菜粥,很适合感冒的病人,裴景川“嗯”了一声。
苍白着脸的模样,比起平时无端多了些许虚弱的感觉,戚淮清心里软了几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药记得按时吃,昨天拿回来的胃药就先停了。”戚淮清事无巨细地叮嘱,“辛辣生冷的东西别吃,也别碰冷水,在家好好休息。”
裴景川都乖巧地一一应了下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公寓里又只剩裴景川一个人。
调羹猛地砸到碗沿上,静寂的客厅里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裴景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底一片阴郁,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泛着冷意的声音低不可闻,“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他,就这么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吗?
裴景川曾经想方设法地拿到了戚淮清的课表,自然知道她周一的时候只要早上有一节课。他故意生病,故意让戚淮清回来,不过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可现实却是,她回来了,但不过送他去了医院,就又走了,留他一个人在公寓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忍着心里尖锐的疼痛,想着近几天戚淮清夹杂着关心的疏离,裴景川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碗沿,眼里充斥着隐忍又克制的复杂情绪。
他想,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8
戚淮清下午虽然没有课,但也是真有事。
回到戚家别墅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戚年毅这个时候在公司,那些个弟弟妹妹们在学校上课,这个时候,别墅里除了管家李叔和几个帮佣,就只有刘莹玥。
院子里,刘莹玥在逗自己养的金毛。
看着玩得欢快的一人一狗,戚淮清眼底划过一丝嘲讽。有些事,即便是再来一世,也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站在一旁的帮佣先看到了戚淮清,一声“小姐”让刘莹玥扭了扭头。
戚淮清看见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然后,又立即挂上了得体的、虚假的笑,“淮清啊,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的,她不过是回一次自己的家,却还要被人问一句“怎么回来了”。
金毛“汪汪汪”地不停叫着,尾巴摇得十分欢快,戚淮清面无表情地看了刘莹玥一眼,没说一句话,径直进了屋。
贴了个冷脸,刘莹玥也不在意,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的笑,拍了拍金毛的脑袋,也进了屋。
问管家李叔拿了钥匙后,戚淮清就直接上了二楼。
曾经的主卧室,现如今常年被锁的,戚淮清死去的母亲的房间。
这屋子尘封多年,只有每年大扫除的时候,会被人想起,然后开锁进来打扫一下。今年显然还没到时候,家具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戚淮清有几年没进过这间屋子了,熟悉却有带着一点陌生的摆设,让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记忆又开始争先恐后地浮现,她的心跳倏地加快,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在门口站了会儿,戚淮清闭了闭眼,随即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白色的梳妆台上铺了一层灰,戚淮清拉开了下方的抽屉,飞扬的灰尘让她呛了呛。
抽屉里有个古朴的梳妆盒,保存完好,戚淮清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静默了片刻,她伸出手,将梳妆盒拿了出来。
盒子的重量告诉她,东西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收好首饰盒,戚淮清锁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说起来,她自己房间,也很久没有回来住了。
推开门那一刻,戚淮清脸一沉,记忆中空荡的地毯上杂乱无章地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就连床上,也乱成一团。
戚淮清嘲讽地勾了勾唇,避开障碍物走了进去,她的东西不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提着行李箱下楼。
刘莹玥看着戚淮清提着行李箱,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点震惊不解的神情。
“淮清,你……这是”
戚淮清把钥匙还给了李叔,淡淡地扫了刘莹玥一眼,“既然你儿子那么喜欢我的房间……”她顿了顿,继而说脆把它改造成一个玩具房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刘莹玥讪讪一笑,“小嵘那孩子就是太调皮了,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那小霸王的性子你也知道,你别介意。”
看着戚淮清身旁的行李箱,刘莹玥牵强地笑了笑,“要是你觉得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别。”戚淮清掀了掀眼皮,“我真心的,毕竟也是我弟弟,他喜欢的东西,我这个做姐姐的,哪儿有不给的道理”
提起身边的行李箱,戚淮清直接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语气淡漠,“反正,这个家,以后不也都是他的。”
这话,让客厅一时寂静无声,周遭的佣人都下意识秉着呼吸,埋着头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不敢抬头看一眼,唯恐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戚淮清走到门口,又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刘莹玥,眼眸闪了闪,“刘姨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说完,不待刘莹玥回答,便直接出了别墅。
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戚淮清直接开车去了拍卖行。
她从戚家别墅带出来的那个首饰盒,连同里面装的首饰,都是她母亲詹岚蕊的嫁妆。
前世,戚淮清一直不愿意再进那个房间,以至于后来终于鼓起勇气进去的时候,那盒首饰,已经被刘莹玥拿走了。
首饰盒是明朝时候的古董,里面装着的,是一条红宝石项链,戚淮清小的时候,见母亲戴过。
从拍卖行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戚淮清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开车去了不远处商场里的一家火锅店。
刚一停好车,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戚淮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在看到那串没有备注的熟悉号码时,得到了证实。
戚淮清离开后,裴景川在桌前坐了良久,才又拿起调羹,慢条斯理地将早已凉透的粥喂进嘴里。
至于忌生冷的医嘱,裴景川咽下嘴里的粥,冰凉的粥从滚烫的喉咙滑进胃里,让人有些反胃的难受。
吃完碗里的粥,裴景川收拾了一下厨房,然后便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一顿,裴景川转身走向了放着感冒药的茶几前。
从一旁的抽纸里扯出一张纸巾,裴景川面色平静地包好两次的药量,捏在了手里。
下楼的时候,随手一扔,包好的药便掉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下午第三节课上课前,裴景川到了教室。
班主任正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从楼梯口走过来的裴景川微微一愣,有些担忧地问景川,你不是请了一天的假吗现在就来,身体好了吗?”
裴景川抬眸看向面前的老师,抿唇一笑,“没事的张老师,课程不能耽误。”
张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裴景川学习一向好,人也乖巧,完全没有青春期男孩子的叛逆,整个年级的老师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现在见他就算生病了也还坚持着来上课,张老师心里对他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
他拍了拍裴景川的肩膀,笑着说体是革命的本钱,爱学习是好的,但是也得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裴景川明白的,张老师,您放心吧。”
“嗯,进去吧。”
教室里闹得厉害,耳边的聒噪让裴景川还发着烧的脑袋有些疼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趴在了课桌上。
高中的课程抓得紧,除了周末,平时晚自习都是六点半开始。
下课的时候是五点半,不到五分钟,教室里便走得没剩几个人。
裴景川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课桌上,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林筱珺从后门离开的时候,看到裴景川难受的样子,咬了咬唇,对身旁的同学说先去吃饭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不一起了。”
旁边的同学脚步一顿,语气有些抱怨,“说好一起的啊,你早说我就约别人了。”
林筱珺陪着笑,摇了摇她的胳膊,“对不起嘛,我真有事,下次请你喝奶茶。”
同学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被放鸽子的不舒服,听见这话,无奈道,算了,你回去吧。”
在教室外面待了几分钟,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林筱珺才重新进去。
裴景川闭着眼趴在桌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林筱珺站在一旁,咬唇看着,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动作。
林筱珺喜欢裴景川一年多了,几乎是从进这个班开始,她就对裴景川有了好感。
班上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对裴景川的感情,之前裴景川虽然对她不冷不热,但至少也能搭上话,像昨晚那样不留情面的态度,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林筱珺有着自己的骄傲,昨晚的事情过后,她想过不再理裴景川,可是还不等她做好心里建设,就被告知裴景川请了病假。
现在,看到他难受的样子,林筱珺的心又软了几分,她开始给裴景川找借口,也许昨晚,他只是心情不好,因为生病了难受。那样对她,也许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许,他心里也有后悔
裴景川只是闭着眼趴在桌子上,虽然脑袋涨疼得厉害,可还不至于屏蔽了感观,不过引人注意了,正和他意。
林筱珺做好心里建设,便轻轻推了推裴景川,“裴景川”
裴景川皱了皱眉头,艰难地睁眼看着面前的林筱珺。
“你不舒服吗?”林筱珺说着,伸出手想摸摸裴景川的额头。
裴景川迅速偏头躲开,剧烈的动作又引得他的脑袋发晕。
林筱珺悻悻地收回手,“你很难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带点晚饭”
一下午没说话的嗓子变得有些干哑,裴景川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用。”
说完,状似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自己去吃饭吧。”然后,便又沉沉地趴在了桌上。
林筱珺又站了一会儿,眉头紧锁,随后,像是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转身跑出了教室。
趴在桌上的裴景川,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闭着眼无声地笑了笑。
9
没过多久,教室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这声音沉重杂乱,越来越近。最后,到了裴景川的面前。
“裴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