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懿德已经收敛了性子,真心实意相待于朕。那些彼此曾经情好的时光涌现脑海,朕又觉得,朕最爱之人是她。
纸终究保不住火,懿德在知晓扳指的机巧后性情大变,这些年心底积压的恨与怨一并爆发出来。
朕知道朕对不住她,可朕是天子呐,她怎敢公然与朕叫板?
她行径愈发疯魔,对朕步步紧逼,恨不能让朕在全天下人面前难堪。
她也确实做到了。
当得知她吊死在了坤宁宫的房梁上时,朕就知道,她是要朕背负骂名,亏欠她一生。
如此这般,算是对朕的算计罢?
必然是城府极深的算计。
朕这一生最讨厌为人算计,正因此,懿德的死,朕只伤心了一日,便昭告天下,皇后病笃不治,崩。
懿德死后,容悦以贵妃晋皇贵妃的身份统领后宫数载。
朕从未真心实意的宠爱过她,原因无非有二。
她那身子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孩子的后妃,朕废再多的心思也是无用。
就是她温柔的笑里,总藏着锋芒不露的刀。
朕知道,越是伪善之人,隐藏的恶就越深。
这宫中哪里会有十全十美之人,慢慢儿的,等到婉儿与她金兰决裂,不合到在朕面前也会起争执时,朕就知道,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其实平衡六宫与治理前朝是一样的道理,皇祖母对这事儿看得最为通透。
她曾与朕举例,拿了五颗冬枣放在朕面前。
其中一颗表皮都烂了,旁的四颗则完好无损。皇祖母问朕那颗是坏的,又问朕那颗是好的。
朕回答完她这问题,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若没有不好的事物存在,那么如何区分什么是好?
后宫中,没有秀妍的跋扈,怎能体现出玉汶的柔和?
没有珞馥的粗笨,怎能体现出婉儿的聪慧?
所以只要她们不闹出格来,朕都能忍。
朕没想到,容悦那样的身子,竟可以怀上子嗣。
她骤然得孕欣喜极了,仔细妥帖护到了足月生产,却诞下一先天带有脐风弱症的女孩。
她犯病的时候不过出生几日,笑笑的身子不住颤抖抽搐,她也是朕的女儿,朕怎能不心疼?
太医说,这病乃绝症,无法可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
那时跟在朕身旁的毓宛与朕进言,要朕给孩子一个痛快。
朕虽打了毓宛一耳光,可朕知道,她说得话无错。朕怎能忍心见自己的骨肉受这般折磨?
朕下了这一生最痛苦的决定,命太医调了痛苦最轻的毒药,亲手喂女儿喝了下去。
那日后,容悦因这事儿恨毒了我。她表面如常,实则背地里开始疯狂的报复。
她不但挑拨了朕与婉儿的关系,更暗害下药夺了皇祖母的命。
朕不能容她,可又因佟氏一族的关系不能杀她,唯一的惩罚只是禁锢了她,唯留一个婢子伺候在她身旁。
朕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憋屈。
可朕是天子呐,她怎能这般待朕?她怎敢这般待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