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有此意!”沈钿正要驾马向前,齐罕拦住了他,“罢了,沈大人,没有必要,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况兵马久日行军,已经疲惫不堪,接下去的行程还很漫长,我们不能怠慢半分,而且……”
齐罕抬头,直视对岸,“反正,日后两军必有一战,大明气数已尽,大金终究是战胜的那一方。”
钱士完听了这话正要大骂,便在这时林时恭冷冷地接下了话,“那可不一定,我发誓,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不会让你攻占大明的计划得逞!从今天今时起,你后便是敌人!”
“呵呵……”齐罕邪然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别到了你我大战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两名本该互相欣赏的同龄青年,一名是誓死守卫大明社稷的山东小官,另外一名是立志光复大金强国的满人副将,在此时此刻,各为其主的他们结下了毕生的仇怨。
齐罕和沈钿率领金军离去,钱士完立即准备上疏朝廷,毕竟发生在威海卫的这起军饷案的延展已经充分暴露出了金军侵占大明的野心,洪德生也修书一封通知宁海州府衙派兵前来守卫文登县与威海卫,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时恭才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既然蓬莱县知县沈钿已经叛变大明,随金军而去,那么蓬莱县的县民呢?
等到宁海州的士兵前来驻进文登县之后,早已焦急不已的林时恭遽亟与钱士完等人率兵前往蓬莱县,可到了蓬莱县,看着县城内外的惨烈景象,他们都活愣愣地僵住了。
草木含悲,山河决泪,县门城墙被烧得一片漆黑,尽管几天前的暴雨浇灭了烈焰,可从城中仍然弥漫着散出一片黑压压的炭雾,与发馊的血腥味融合着描绘出一幅生灵涂炭的惨状,令人无法想象蓬莱县究竟遭受到何等静默的毁灭。
县城以内血流成河,屋宇崩塌,无数尸体横竖暴露在狼藉的街道,几名幸存者抱着亲人的遗骸悲壮痛哭不已,原本安详的蓬莱县顷刻成为了被金戈铁马碾压踩踏的废墟,几天前县民欢送钱士完与林时恭等人离去的道别,竟然成为了最后的生死诀别。
在郭鹏的带领下,林时恭找到了之前那名流寇头子牛锐的尸体,即便死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之中,身上到处是血淋淋的伤痕,牛锐的手里仍旧紧紧握着一把斧子,可见在沈钿与金兵叛变屠杀县民的时候,牛锐临死前曾经多么勇猛地搏斗过,贯彻着守护蓬莱的信念,可他还是死在了金兵刀下……
林时恭不禁想起,牛锐生前曾经问过他,大明还有盛世吗?林时恭回他一句盛世可期,可如今,盛世还未实现,牛锐便成了大明官吏叛变的牺牲者。
林时恭用手在牛锐的面孔上挥了挥,瞑了他的目,跪在尸体前毅然道,“牛兄弟,你尽管去吧,大明盛世,我会给九泉之下的你,一个完美的交待。”
牛锐的死虽然给林时恭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可林时恭内心重建大明社稷的志向也更加坚定。
即便如此,厚葬牛锐等人的尸体的时候,林时恭还是痛哭了好几天,哭的不仅是牛锐这等流寇夫子的牺牲,更是大明的悲哀。
登州军饷案至此完结,以此引出的官场搏斗却是令人心寒,甚至引发了一系列的党派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