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2 / 2)

二姐死命抽出手来,正要出去,却听见门外传来吵闹声。贾蓉被扰了兴致,气不打一处来,忙问小厮出了何事。

原来是张华的家人不知怎的,寻到此处,带了一箱子帛礼,说是来接二姐过门。原本这张华祖上也曾富裕过,管着一处皇庄,自幼便于二姐定了婚,后来遭了官司,家业败落,几乎与平常佃户一般了。

张华一个大小伙子,却有三分志气,只说不想当一辈子农民,来城里混口饭吃,因此不大回家,家里长辈也不知他在城中如何。如今盘算着张华年纪大了,想起早年这桩婚事来,便向左右邻里凑了些钱,买了些东西,打算把二姐接来成亲。

鲍二如何肯让他们进来呢,只道张华与二姐的婚事是早就退了的,就没什么关系了,话说不了三句就要赶他们走。

张老娘见他说不清缘故,又拿不出退亲凭证来,如何肯依,农户人家有的是力气,三言两语就推搡起来,院子里的小厮俱来帮忙,连贾蓉都被惊动了,出来查看。

一个年轻公子从里头出来,瞧着打扮又甚是富贵,张老娘哪里还不明白,一面哭、一面骂二姐嫌贫爱富,不守妇道。跟着贾蓉出来的小厮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一个农村大妈手脚麻利且无知,是不好惹的;一个富贵过的农村大妈眼高手低见过大场面,也不好惹;一个经历富贵又落魄后造成心理扭曲的农村大妈,更不好惹。张老娘也不装什么夫人的架子了,直接拿出旧日与邻里在田里抢麦穗耍赖皮的架势,瘫坐在地上,要死要活,更是把尤家祖宗上下十八代骂了个遍,嗓门之大,引来无数围观群众。

可巧贾琏抽空过来看看,正好碰见这一幕,得知缘由,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让小厮们将人捆了,送官去。

张老娘见着又来一个年轻公子,二话不说就要拿人,只当又来了一个奸夫,更是连贾琏也拿上了。一女会两夫,还被抓了个正着,简直是比话本里还要精彩。小花枝巷子原在国公府后面,那边靠近勋贵圈子,路上行人本就较少,只是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各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奴仆,有些甚至还见过贾琏贾蓉,不到半天,差不多大半个京城都晓得了。

一时间流言纷飞,有说贾蓉贾琏强抢民女的,有说叔侄两个共用一女,举止猥琐、行为放荡,多少不堪,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王夫人邢夫人还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当即便派心腹周瑞家的、王善宝家的带着下人去了小花枝巷子将院子死死的看管住了,不许人出入,又将两边伺候的奴才小厮拿住了问话,不多时便一清二楚了。

事情太大,又闹得众所皆知,王夫人邢夫人不敢擅专,只得来回了贾母。贾赦那边原指望着贾琏办好差事,如今只办了一半,偏又闹出这么些事来,气的更是不打一处来,这才有了宝玉看到的那一幕。

荣庆堂一直是贾府中最热闹的所在,一家子自太太往下,一日不断,日日来此请安,欢声笑语不断的。今日气氛却压抑的很,不单这里,整个荣国府都是,丫鬟婆子并杂役管事也都心有灵犀,办事回话时都小心翼翼,廊下养的雀儿们也不敢言语。

贾母披了件赭石色暗金丝盘花纹妆花缎褙子,头上勒着一个鹅黄如意纹抹额,半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药,鸳鸯跪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背,王夫人端着荷叶小托盘,邢夫人则在另一旁端着漱口的茶水毛巾等物。

贾母一口气喝完药,却没有接邢夫人递过来的茶水,还是凤姐递给王夫人,王夫人送到贾母面前方罢,漱口、擦嘴、喝茶,一套下来,看都不看邢夫人一眼,弄得邢夫人站立不安,只看了王夫人身后的凤姐一眼。

堂下的贾赦看在眼里,媳妇不给力,他这个做儿子的便要站了出来,摆出一番孝子的作态,好言劝说,“还请老太太保重身子,都是儿子家教不严,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若是老太太有个好歹,可叫儿子怎么好呢?”

贾母摆摆手,“他既然有心瞒着府里,如何肯叫你们知道,那下流坯子呢?”

“那混帐做出这等罔顾礼法的事来,绝不能轻饶,如今还在儿子院子里跪着呢。”贾赦义愤填膺,一副严父姿态。

贾母却并不买账,“他是你的儿子,也是为人子为人父了,如今出了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贾赦抓了抓胡子,心里一直没把这当回事,不过是玩了个女子,虽然名声有点不好听,但到底谁没风流过,“这畜生敢瞒亲再娶,分明没把长辈放在眼里。不过儿子瞧着这段日子,琏儿虽然胡闹了些,但家里的大事一件都没耽误,想着心思到底没坏。那尤二本是个风流人,琏儿连个像样的屋里人都没有,难免被人勾了去。儿子想着,不如远远的将人打发了,到时再挑几个好的放在屋里就是了。”

凤姐听了,脸色一白,邢夫人却分外得意,那话里的意思,全把贾琏的不是推到凤姐身上,就差指明凤姐悍妒,不给贾琏纳妾,贾琏才出去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