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学者挑挑眉，“哪里。”

“四面都是，”叶白伸手随意的环指了一下四周，一脸平静补充，“虽然形态有些变化，不过前身的确是珊瑚丛和石头。”

“哈？这四面啊，”罗宾原本想说什么，却又忽然反应过来，她仔细的瞅着四面的水，这才发现这四面哪里是什么黑色的水，那分明是水里有着过于密集的粉末掺和着才显得水是黑色的，见过太多文物遗迹被毁的她立马明白了过来，不过明白归明白，罗宾也是第一次见到毁得这么均匀又彻底的，都成了粉末了啊这是，她略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已经被人毁了吗？”

“不，”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不妨碍叶白对此进行纠正和反驳，“没有人毁了它们。”

“浅滩的海底和你描述的会比较接近，珊瑚群，怪石，鱼群，其他深海区域也会有，只有这片区域是例外，这片区域有海的威压。”叶白平静的说道，不过显然这个解释并没有让客人稍微有明白一点的作用，他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想了想又开口，“珊瑚石子诸如此类承受不住，一旦进入这个区域都会在威压下被压成粉末，更别提鱼群海怪，一旦进入便会糊成肉沫，连灵魂也会一同被撕裂掉，再没有安息的机会。我屏蔽了那些威压，不会对你照成影响的。”

叶白安抚一般的微微笑了笑，他撇开视线，一双黑沉沉的眼中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情绪，属于少年人柔和的声音慢慢的在这空间中扩散开来。

“海洋和陆地是不一样的。”

“海洋是没有文字的，无法像陆地这样以文字的形式代代相传下去，它的起源和所有的历史都记录在这里。”

“这里？”罗宾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她实在无法从这一片黑乎乎之中看出什么来。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记录。”视线随着罗宾一同又巡视了一遍这个空间，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来，“打个比喻来说，如果将大海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整个海洋就是人的躯体四肢，而这里就是人的大脑中枢，四肢发生的任何事情，大脑都会清楚都会知道，鉴于大海的辽阔庞大，每天发生的信息汇总如此之多，于是在汇总的时候形成了这样的一个信息风暴，这一带便是绝对领域。”

整个海洋的信息有多庞大？单纯的只是信息的汇合就能够形成这样万径人踪灭的绝对领域，那绝对是一种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人类的灵魂，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的灵魂在海洋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都如沧海一粟，一旦稍微擦到一点边，大概整个灵魂便会错乱甚至崩溃吧？如果真的按照那个比喻的话，那需要多强大的大脑灵魂才能够接纳这些信息并且记录下来？

罗宾感慨一般的环望四周，心中却是断了想要了解海洋历史的念头，毕竟她可还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真相，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恩，事实上追究起来的话，倒是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大地上还未出现文字，还没有任何生灵之前的那段漫长的时间中，大地的历史应该也是同样被记录起来的。”

听着这任何人都不可能告诉自己的秘辛，貌美的学者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翻滚不休了，她是想要寻找历史的真相没错，但事实上就算是她也从未想过，有文字的历史能够探寻，那在还没有文字出现之前的历史呢？

“你，”张张嘴，罗宾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不得不清了清喉咙，才顺利的将后话说了出来，“但你说你从这里来，在这样的风暴威压下，你”

你的灵魂不会有事？

罗宾原本是想要说这句话的，但目光在接触到少年平静温文的面庞时忽然就顿住了，“在这里待了多久？”

连坚硬的珊瑚丛和石子都能够轻松的碾成粉末，区区一个灵魂在这里如何能够没事？可少年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苦痛也没有半点惊惧愤恨，他只是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细微的弧度，温文有礼的等着自己后续的问题。罗宾没有去问对方为什么会被卷进这风暴中，她知道既然现在这个人能够站在自己面前，就说明他已经想到办法逃离了这个地方，她可没想到说这个人就是记载海洋历史的存在，她只以为是对方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可就算逃出来了，也没人会愿意再去回忆那些恐怖的过去的不是吗？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揭这个伤口。

“多久？”仿佛对这个问题有些困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那千百万年的时间里，叶白的灵魂一直处于在不断的碎掉重组碎掉重组的的过程中，他实在是无法详细的记住自己每次撑了多久才碎掉，又是碎了多久才重组成功，更别提他到底是碎掉了几百万次才有了现在这样可以轻松接纳海洋讯息的灵魂存在。稍稍沉吟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推算出准去的时间，叶白这才有些歉意的说道，“我没有细算过，大概可能千百万年吧。”

仿佛读懂了学者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黑发的少年平静的解释补充了一句，“出不去的。”在灵魂还没有强大到能接纳这些信息之前是出不去的，只能够日复一日的被打碎灵魂，然后重装，再被打碎，一直持续到能够承受住为止。

心中已经不能单纯用‘震惊’二字来形容，墨绿色的眼眸盯在少年身上，罗宾不明白对方凭什么信任自己，将这些秘辛都告与自己知道。事实上，漂亮的学者有些想歪了，谈不上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叶白只不过是，恰好你问了，恰好我知道，所以我就跟你说了。

心中已经自发自觉自动的替叶白模拟好了一份心酸过去史的罗宾再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有点母性光辉了呸——，越扯越远了。总而言之，聪明的学者已经为叶白占据乔瑟的身体想好了完全的理由，真的不能说人的脑补是病还是怎么的，这是会思考的人类的本能，越爱思考的人越容易犯这样的毛病，在收集到信息的时候下意识的将这些信息综合起来得到一个结论，这几乎是本能了，“所以说，你占据了乔瑟的身体才得以出现在外面？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你要等上千百万年？其他人的身体的不行？或者是乔瑟有什么特殊的？”

一时间被几个问题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叶白不知道‘千百万年’和乔瑟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其他的问题，“只是恰好，乔瑟恰好在那里，恰好死了。”

的确是恰好，恰好叶白来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与艾斯的距离最近的所有人中，身为人鱼的乔瑟对海洋的亲和度是最高的，而乔瑟又恰好死亡了，所以就直接占用了。然而叶白的解释在罗宾理解来却是另一意思了。

千百万年啊

那是漫长得连开口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光，然而这个人就这样孤独的，生活在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的景色，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更甚至不仅仅是这样，无光无声的世界里，要忍受日复一日的强大得可以碾碎石头的压力。

但幸好最终他出来了。

罗宾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些其实和自己无关紧要，但也许是受到着昏暗压抑的环境影响，让她忍不住设身处地的假想着少年曾经受过的一切，又或者是因为一直以来孤独前行的微妙的感同身受，大概还有一些是是因为感谢少年对自己有问必答的信任，罗宾发觉自己很难对这个年轻的小少年升起敌对的心情。虽然说了什么千百万年，可这模样看起来分明就只是十多岁的孩子啊！二十七八岁的学者她伸手在那头黑色的头发上揉了揉，在感受到那出乎意料的柔软手感时微微一笑，“出来了就尽兴的玩一下吧。”

说的人也许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是如何柔软得一塌糊涂，又是带着怎样百般纵容的心情，但听的人却是注意到了，虽然说是注意到了学者那越来越温柔的灵魂波动，但不明所以的人鱼只是偏了偏头，“不可能的。”迎着对方扬眉询问的模样，叶白平静的语气中诡异的带上了点遗憾的调调，“规则的存在，如果闹得太过了会受到驱逐的。”

每个世界的法则都会制定好规则，法则不介意外来人口的进入，但是当外来人口试图破坏它原有的世界规模的时候，那法则肯定会有所行动，可能是像上一次世界那样随便扔几颗陨石警告一下，也可能会直接将人排斥出这个世界，法则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叶白并不清楚，当然他也不想清楚。如果不因为身为海洋半神的他对自然法则有着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些的话，事实上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知道海洋克果实能力者的时候，他是想要一掀海啸把什么海军总部啊什么黑胡子啊什么能力果实者啊，干脆除了任务对象以外整个大陆都统统淹死了。完成任务的最快途径，√。

而脑回路早在半路就已经走向了不同的分岔路的罗宾全然不明白自己曾经躲过了一劫，她果断的跳过了这个有些忧伤的话题，略微的算了一下时间之后，“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打完了。”

“恩。”叶白点点头。

·

提着一桶水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人鱼看了看那个平整无比的坑，一双桃花眼中有些忧郁，“被修理了啊，路飞。”

“啊，看来是的。”比人鱼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学者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便知道这个坑是怎么形成的，她伸手制止了打算下去手动搜索的人鱼，一边挥挥手将被埋住的人从沙子中拎了出来，一边却是有些不赞同的说着责备的话，“在沙漠中，人鱼自重。”

“谢谢。”认真的和白衣的学者道谢，走向自家已经被收拾得惨兮兮的小鬼，听着浑身浴血的少年艰难的转过眼珠子在道谢的时候，叶白伸手将人拢在怀里，“我道过谢了，喝水。”

沉默的看着白袍的人鱼将伤痕累累已经无法再说出话来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半点也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血污会弄脏他白色的袍子，只是专心致志的控制着水，一点一点的去滋润草帽少年的身体。罗宾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在与人鱼单独相处时的温柔，她收起了额外的情绪，就像看着敌人那样，沉着脸，冷酷又不屑的模样，“为什么战斗。”

叶白伸手扶了扶，将怀里少年的脑袋转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角度，让他不必如此费劲的斜着眼去看正在问他话的人。

“我是说，你们这些拥有d名字的人。”美丽的学者将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墨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伤痕累累的少年，等了半响见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问题，她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看来我好像问了无聊的问题。”

罗宾将那顶草帽递给了伸出手来的人鱼，在飞鸟剑客走近之前最后说了一句闲谈，“你呢，你打算跟着这小鬼去吗？”

“当然，”将帽子放在路飞的手中，人鱼低头和正看向自己的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对上，他想起自家任务对象那双同样黑溜溜的眼睛，“他出事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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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