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青年模样是难得的狼狈，赤＆裸的上身伤痕比比皆是，但对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双漆黑的眼睛执拗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责备，又像是在自责。叶白觉得对方和自己当初离开时的确是有一些改变，有了更坚实的臂膀和更冷硬的轮廓，身上的气场趋向安稳和懒散，当然还有那么些是不变的，比如他脸上的雀斑，以及他的本质。

他的灵魂依然散发出温柔又安谧的味道，和那天在夜空下询问自己疼不疼的少年船长并无什么差别。

看着艾斯阴郁又焦急得简直要滴出&水来的表情，叶白眨了眨眼睛，宛如仙乐一样的嗓音带着一成不变的柔和，“姆，掉下来正好在这附近？”

“掉下来？从哪里掉下来？怎么这么会挑地方掉偏偏掉这里？路飞呢？也在这附近？”艾斯低声怒道，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被一旁已经充当背景自说自话很久的蒂奇打断。

“喂你们俩，好好听人说话啊魂淡！！！”一声怒吼吸引到两人都转过来的视线之后，蒂奇才满意的接着说道，“自然系，动物系，超人系，这个世界上所有对自己能力过于自信的能力者，我却得到了令他们无法防御的攻击力！！”

“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黑暗引力！！”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黑色的雾气随着蒂奇的话音落下，快速的向着两人袭来，艾斯眼疾手快的将叶白塞到自己身后去，正待跟着引力揉身再上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拉住，而同时不知道是不是艾斯的错觉，在被那只手拉住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好像没有感觉到那股强劲的引力了？

在艾斯和蒂奇两人的错愕下，叶白从艾斯的身后走出来，他无视了艾斯的焦急，伸手慢慢的将人往后推了推，蒂奇那能吸附一切的黑雾似乎并没有发挥应有的强引力的作用，叶白只是推的这一下，便让艾斯后退了几步，与黑雾隔开，自己取代了艾斯的位置，站在了黑雾中央。

“阿叶？”艾斯的声音有些轻，他觉得自己的眼前像是在播放慢镜头一样。

只身挡在自己身前并且正在和自己越离越远的人鱼身形和初次见面一样依然是纤细得好像一折就断的模样，那一直覆盖在头上的兜帽也许是引力的关系，已经被掀开来露出那头海蓝色的长发以及一小截白玉一样的脖颈，周身满是不详的黑雾弥漫，距离蒂奇那只刚刚将自己打飞出去的手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被自家人鱼推开的同时脚下已经后蹬发力，以炮弹一般的速度再度揉身而上，艾斯的眼睛几乎要充&血，他径直的盯着就在咫尺的白袍，从喉咙中发出的怒吼悲恸得令人侧目。

叶白和自己相反，是水系的，防御性的异能。

这个艾斯是早就知道的了，也许是人鱼的身份，让他的这个异能格外的得心应手，让他的防御几乎全方位无死角。可是，可是就现在的这种情况看来的话，防御系也没有用啊！刚刚和黑暗系果实交手过的艾斯比任何人都明白，蒂奇并没有撒谎，果实的能力在被触碰到的时候，都无法发挥作用的！！

也就是说，叶白毫无疑问会像刚刚的自己一样受到同样的待遇，甚至毫无攻击力的他会有更糟糕的结果。

这个认知让艾斯觉得无法忍受。

那是他的！

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那是他的船员，是他的同伴，是他的歌唱家。

那是

那是他的人鱼！！！

疾驰中的艾斯浑身‘腾’的冒起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是受到了怒气值的影响，那些火焰大肆的扩张开来，所到之处，那些房屋残骸再无留下半点痕迹，直接汽化消失在土地上，只他一个人空着手没有携带任何的神兵利器，却硬生生的一片火海中创出了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来。他浑身不见平日里的懒散，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凶器，身上戾气止不住的外放，让人在这一片火焰燃烧中感受到了寒冬瘆人的冷气，然而蒂奇却仿佛没有发现一般，他只是有些错愕乃至惊惧的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人。

那个大大的兜帽在抓过来的过程中已经掉落了，露出这个人精致得男女不辨、漂亮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容貌，或许是因为忽然被吹落的兜帽以及被抓&住脖颈不得不被迫直视着刺眼的日光的关系，他微微皱着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白瓷一样的皮肤因为阳光的关系都带上了些温暖的色彩。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在这样直视的阳光的情况下，那双蔚蓝的如同海面一样的眼睛中却依然毫无光亮，不，比起用‘蔚蓝的海面’来形容，倒不如说是‘深不见底的海域’来得更贴切一些，尽管一样都是海洋，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不同于蔚蓝海面的那种纯净透彻的感觉，这双眼睛中透出来的，是人类难以探寻到的深海的领域，明明应该是危险的，但又诡异的带着宁静，更甚至你要再多探寻下去的话，却又觉得里什么也没有。

不过不管是漂亮的容颜还是那双深蓝的眼睛都并非是让蒂奇感到错愕的原因，真正让蒂奇错愕乃至惊惧的，是自己正抓着那纤细的脖颈的那只手。

这个人白&皙又纤细的脖颈就在自己的手里，就好像自己只要轻轻一拧，就可以永久的结束这个人的生命。但蒂奇又清楚的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从自己的手上传来的感觉——那样沉重的，僵硬的，无法动弹的，如要要再更加详细的形容的话，那就是吃了恶魔果实之后，掉到了水里，那种感觉，那只手已经，麻木掉了，“你”

不过蒂奇困惑的问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的艾斯一拳打了个正着，当然，也松开了手。

尽管这样描述起来好像很长，可实际上从叶白换下艾斯，再到艾斯打中蒂奇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罢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火拳在打到蒂奇身上时只剩下了自己的拳头，火焰全部都消失了，不过艾斯对此倒没有很纠结在意，他抓着自家人鱼的肩膀仔细的在脖子一带搜寻了一番，确定那上面并没有什么伤痕之后才又迅速的将叶白拉到自己身后，随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而从地上爬起来的蒂奇倒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的反复瞅着自己的双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费尽心思得到的能力在刚刚没有发挥半点作用，一时间整个场上无人说话。

“你还不明白吗，船长。”从艾斯的身后探出头来，叶白轻轻的说道，然后在看到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时候，叶白又补充道，“我是说蒂奇船长。”

“叫蒂奇就可以了。”带着几分笑意，艾斯将自己的帽子大力的盖在自家人鱼的头上，语气听起来并不像他的表情那样严肃，反而有几分轻松，“船长可不能随便叫。”

“是吗。”叶白将盖得太过下去的帽檐往上推了推，盯着艾斯的脸看了会，确定对方对这个称呼比较坚持，于是知错能改的叶白从善如流的改口道，“蒂奇。”

伸手再度推了一下因为过大而一直掉下来遮住视线的帽子，叶白抿了抿嘴角，索性一翻手将帽子又盖回艾斯头上，随后才转过脸静静的看着站在对面依然一脸不解的蒂奇，偏着头思考了下，最后还是放弃用语言来解释，直接开口道，“「界」。”

不同于蒂奇那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艾斯伸手戳了戳那个淡蓝色的圆形结界，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慎重，反而有些带笑，“你的防御圈还是在水里面比较好看。”

“好看？”叶白反问了句，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反而又将视线又落向蒂奇，“和这个一样，这些都是我的能力。包括这个，「域」。”

随着叶白一声轻喝，一时间，不管是敌方的蒂奇还是友方的艾斯，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种不同于恶魔能力果实的力量在这个不大的战场上扩散开来，让他们产生了一种置身在海底一般的无力感，以及压制感，他们清楚的感受到不只是自己的能力受到了压制，甚至现在的自己想要移动都有些困难。

“这也是恶魔果实的能力？”比起艾斯的惊奇，能力丝毫无法使用的蒂奇冷汗涔&涔的看着那个纤细的美人，语气里不复一开始的得意，惊惧夹杂，“不可能！！黑暗可以吸收所有的恶魔果实能力！！！！”

迎着两个人看过来的视线，叶白偏着脑袋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这是我的领域，属于海洋的绝对领域，无法抵抗海水的力量的话，那么所有的能力在这里都不能使用，当然包括你的黑暗也是一样的。恩，或者你们可以考虑肉搏？如果你们还能动得了的话。”

放开的精神力让叶白清楚的知道，那些听从自己的命令而来的巨大海怪已经潜伏在这座岛下，想想觉得并没有再出什么偏差的人鱼对着仍有些不可置信的蒂奇平静的点了点头，“祝你好运。”

天空忽然间整个黑了下来，强风甚至带得艾斯不得不向前走了几步，地面发生了剧烈的仿佛要崩塌一样的震荡，小岛的边界肉&眼可见的巨大的波涛拍了上来，大有要淹没掉这个小岛的意味，只是几个转眼间，小岛已经沉了一半。

然而艾斯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外界的变化，此时他只感受到从额头传来滚烫的像是火烧火燎一样的温度，那是——放着叶白生命纸的地方！！

艾斯惊骇交加，他猛地转过头去看向叶白的位置，明明看到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神情动作面色都没有分毫的不同，但生命纸的收缩和燃烧的变化却说明着在艾斯不知道的情况下，眼前的这只人鱼的生命力在飞快的消逝！

人鱼的生命危在旦夕！！

到底是哪里？

哪里受伤了吗？

蒂奇刚刚有给他埋下了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致命伤吗？

身体无法动弹，艾斯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锋刃，几乎是一寸一寸的从人鱼的头打量到脚，心焦得想要就地将人鱼身上那身碍事的白袍扒得精光，好方便探查他身上是否还有什么伤口。探查无果之后，艾斯勉力的伸出手，像是在大海中抓到救命的稻草那样，紧紧的攥着人鱼的衣袖，额头上传来的越来越小的烧灼范围让毫无头绪的他感到有些绝望，心中的困兽哀嚎着却无力动弹，“停停下来！！！”

要什么停下来？

要这大地的震动停下来？

要这猛烈的强风停下来？

要这越来越高的强浪停下来？

或者，是要额头那越烧越小的生命纸张停下来，要对方那垂危的生命力停止住流逝？

艾斯说不清楚。

他只对此时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恨而绝望，就像年幼的时候，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死去，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称为不应该的存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萨博死去那样。

这是自从他长大之后，变得强大之后，几乎没有再有过的那种无力感。

尽管艾斯的声音在强风狂狼之中微弱得有些听不到，但感受到对方灵魂的不安稳，误以为是能力者对水天然的恐惧，叶白冲着他安抚性的笑了笑，“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一直到这身体结束生命。

艾斯在恍惚间看到某年月光下的人鱼，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认真而平静的，在自己的注视下将手按在胸口上，说着仿佛情话一样的承诺，而如今人鱼正在用生命去完成这个承诺。

“这也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蒂奇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我在图鉴上没有见过？！！”

“不，”叶白反手将艾斯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握到自己的手中抓牢了，这才正视着蒂奇，他的语气十分的自然，仿佛在说着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不需要什么恶魔果实的力量。”

以叶白这句话为信号，小岛受到的撞击忽然又更加的猛烈起来，土地不断发出轰鸣和崩塌的声音，大片大片的土地沉入了海中，一时间惊天的骇浪逆卷而来，以至于跟在后面的那句轻柔的话几乎无人听到。

“吾既大海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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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正儿八经的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