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后来他们才遗憾地发现，只有像丧尸一样没有自主意识的饿殍才会永远的存在下去，而拥有自主意识的饿殍在离开大瓮以后，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准确的来说，有意识的饿殍其实才是低级的残次品，因为他们人性的部分没有被彻底洗去，没有彻底沦为只知道杀戮的机器，所以不能够长久。

但是尽管如此，江南寻访局仍旧希望自己的炮灰能够有自己的意识，至于他们能活几年，又有谁在意呢。于是宁家开始和方相士一起，寻找炼制人性饿殍的方法。

在方家曾经的炼制过程中，饿殍是否存在意识是不可控的，只是偶尔会出现存在自己意识的饿殍，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存在自己的意识，可能是偶然事件，至少不是方相士所能够发现的。

可是江南寻访局最后真的找到了一条规律，这条规律竟然很简单，也很笼统，似是而非，那就是，越聪明的人，经过炼制孵化以后，保留自主意识的可能性更高。

怎样的人才是聪明的人？有自己的心思的人，有自己的想法的人，有自己的私心的人。对了，也只有私心特别强的人，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抹除意识。

如果让人像牲畜一样生活，一生都在追求性欲和食欲，那他们对人世不会有任何过多的留恋，不对，他们也不想死，对人世也很眷恋，但是他们不知道，人从来都分三六九等，连死亡之前对人世的眷恋都分为高级和低级。

高级的人，就要让他像人一样生活，让他识字，让他衣食无忧，让他高高在上，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让他看到光。让他自以为懂得审美，让他自以为懂得思辨，让他自以为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让他自以为比那些牲畜一般的泥腿子更高级。那这个人的私心一定比牲畜要重，一定会更加眷念这个世界。

他死前的眷恋，当然比牲畜一般的人要高级多了。这也就是江南寻访局所需要的眷恋。

也无怪呼方相士炼制饿殍的时候，很少会有保留自主意识到饿殍存在，因为那些饿殍曾经都是像牲畜一样被集中养殖起来，他们的一生只有进食和交配，吃随便煮出来的食物，性成熟后受到欲望的支配随意和身边的同类交配，也许他们存在血缘关系，也许不存在，但是没有人在意，从来没有人将他们当作人看。

怀孕以后，生下来的后代如果是男性，畸形儿则早早扔掉，健康的则仍旧是一头待宰的牲畜，如果是女性，也仍旧是一头待交配的牲畜，甚至无论其是否畸形，方相士需要的只是讲她们作为容器而已，容器能够装东西就行，他们并不在意容器是否粗糙。这样的环境下仍旧能够出现保留自主意识到饿殍，可见人性的强大是渗透入血脉之中，难以彻底抹除的。

方相士被江南寻访局控制以后，被迫改变了以往的做法。他们挑选出聪慧健康的孩童，教他们识字读书，像富贵人家的子弟一样被培养，他们甚至知道方相士的历史，也知道江南寻访局的存在，他们被灌输以责任感，其实这种责任感只不过是加强方便管理罢了，称为饿殍以后，无论是否还存在意识，都不会寄希望于仅仅依靠责任感就能束缚他们，最终还是需要依靠血缘。

这群聪慧的孩童，最终成为了一批又一批不甘心离开这个世界，最终被炼制成保留自主意识的饿殍。

他们大部分死在宁家天南海北的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只有少数能够活下来，然后在几年后寿终正寝。

这就是这群人的悲剧，当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么像个牲畜一样，一辈子都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世界一眼，最终毫无遗憾地死去，成为行尸走肉。要么曾经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模样，知道什么是人，但也只能满怀遗憾地在变成怪物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