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了从神庙中走出来的我们。脸上惶恐的情绪逐渐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

似乎是——狂喜？

没错，这群面黄肌瘦，连吃都吃不饱的农奴，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好像醒悟过来，随后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高山——”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狂喜地大喊了一声。

随后所有人都跟着跪下，“高山——”

他们每个人都骨瘦如柴，但还是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整齐地喊着：

“天空——”

“太阳——”

“烈火——”

“河流——”

最后，他们大喊：“神灵——”

喇嘛在身后冷眼旁观，“你们现在，是苯教的神明，你们需要带领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都是你的小兵啊，亚瑟骑士。”

我有些惶恐，这群人竟然是一群真的人。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跪在我的面前，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冲击力还是有的。

“都起来。”我大声道。

人群整齐地站起来，他们的衣着就像是一群逃荒的饥民，但此时此刻的动作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样整齐。

“太夸张了吧。”我小声对重阳道。

“也许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吧。”

这时候，在与城西一河之隔的城东，也传来了整齐的呼喊声，“解脱——”

“解脱——”

“解脱——”

城西的居民们骤然之间，就好像是被点燃了怒火一样，纷纷大声喝骂，有一个被奶奶牵着的小孩儿甚至喊得额头上青筋崩出，我明白了，这是最宗教对立。

但是在这座城里，城东城西之间只有一条河流相隔，根本不足以让两个相互仇视的宗教和平相处这么久，这座城市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一切只能存在于年轻喇嘛搭建的场景。想到这里，我就放心了一些。和重阳和方近月交流了一下，三个人决定还是先观望一下，扎堆行动。我顺口问另外两个npc：“狄大人，你怎么看？”

狄仁杰看了看我，“如果我们全都去中路，对面可以直接从上下两路推到水晶。”

“那还是分头行动？”

“我可以和弈星去上下两路守塔，野区里面反正也没有也怪，对面入侵也没意思，你们三个去中路守塔。”

我眼睛一亮，“好主意。”

狄仁杰下路，弈星上路。我和重阳还有方近月一起去中路，我突然想到，在这个游戏里，小兵死了有没有经验和金币加？如果可以的话，会不会太残忍了，即使这是喇嘛搭建的场景。

顺着狭窄的街道向城市中间前进，那群愤怒的人们也在家里抄起趁手的家伙和我们过去，城中各处都已经亮起火把，喊打喊杀的声音随处可见。

远远的，就看到对面的喇嘛教信众们已经踏上河面上的石桥，与苯教教众厮杀起来。

真的是厮杀。没有血条的厮杀，在这种肉体的厮杀之中，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人会骤然死去，也不会知道哪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瘦骨如柴的家伙会突然站起来，给对手临死前的一击。

最终，这场厮杀，双方在桥上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尸堆中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他衣衫褴褛，血流满面，头骨已经被掀掉了一小半，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我们分不出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是哪一边的，此时此刻，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被鲜血糊住眼睛的普通人，这个人嘴唇嗫嚅，蹒跚前进，他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也许只是想要往回走，回家去，又或者是想要向前走，去杀死住在另一边的异教徒。

所有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选择是否正确。我们在等待命运的选择。

他摇摇晃晃，走向我，我看到了他嗫嚅的嘴唇，隐约露出来的头骨，以及浑身流淌的鲜血。他走到城西的土地上来，一步一顿，摸索着走向我，越来越近，终于，他张开嘴……

塔楼之上，火炮发射，一击毙命。

他死了。

在他死前，我听到了他临死前喊出的最后一个音节。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