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对方小莲了解的情况还是有点准确的。

方小莲确实有一个哥哥在特区市政府工作，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她是家里最小的，她的父亲是江西一个市委干部，母亲是文化局干部，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

方晓莲不喜欢父母说话打官腔的感觉，也最不愿意看到父母对哥哥和两个姐姐婚姻干涉，她的姐姐和哥哥婚姻几乎都是在被父母严厉看管下，找到门当户对姐夫和嫂子。也许她是家里最小的，父母有点宠着她，多少让着她，让她有点叛逆性格。她梦想的白马王子目标是英俊潇洒，才华横溢。

她来这个厂子也确实是哥哥帮忙的，她在大学是学习酒店管理的，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江西当地一家四星级酒店工作，但是她不太喜欢哪里工作。正好哥哥到特区工作，把她也带过来，暂时先安排到企业里，毕竟这里待遇和收入都不错。

她第一次看到刘晓时候，其实就注意他了，因为刘晓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而且声音带磁性，很有吸引人魅力。其实她不知道，刘晓初中时候是在艺术学校上过声乐课，平时喜欢唱歌。加上他平时不吃辣椒和饮酒。所以嗓音一直保持很好。

加上他是东北出来的人，体型很好，特别是刘晓长着一副很自然双眼皮，让她感觉很特别，所以有种想接近他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还不是爱情，有点像是家人，亲人的感觉。她也说不上什么意思，主要是刘晓职业不是她梦想的那么完美。每次看到刘晓在库房里汗流浃背干活。她挺心疼他，但是又说不出口表示一下。

其实在方小莲背后，已经排着几个追求者，无论工作条件和学历，包括长相都很不错，每一个都比刘晓条件好，但就是让方小莲对他们没有什么感觉。

她想多了解一下刘晓情况，也不好直接问，更不好意思问其他库工，所以只能借干活时候多接近刘晓。

刘晓在仓库里点着货物，方小莲穿着一袭裙子，像蝴蝶一样翩然从大门走进来。

刘晓马上看到她了，她也看到刘晓了，但是却装作没有看见样子，故意走到两个女仓管员值班室，和两个女人聊着天。

仓库黄主任从外面走进来，对几个仓管员说道“这几天把货物清点一下，马上上面来人检查。另外，几家施工单位电缆和管材看好了，不要让他们带出厂去。”

方小莲和两个女的站起来，从值班室走出来，开始到货架区清点货物。

刘晓偷偷用眼睛看着方小莲，他猜测她一定会叫他过去帮忙清点货物，因为货架区上面一层太高，女人根本没办法上去看，更不适合爬上爬下。

果然，方小莲开始求援兵了，她看到刘晓在看她，向他招手让他过去。刘晓把手里活交给其他库工，向方小莲那里走过去。

“刘晓，帮我上去看看好吗，我上不去。”方小莲笑着向刘晓说道。

刘晓点点头，他从靠墙的工具架子上拿下一个上货架的梯子，把梯子支在货架前面，顺着梯子攀登到最高货架上。站好后，他大声报着货品编号，方小莲在底下用账本记录着。

忙了一上午，他们走了十几个货架，刘晓因为报编号，嗓子都快喊哑了。

方小莲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她对刘晓说道“上午就查到这里吧，剩下活下午在查吧。”

刘晓疲惫从梯子上下来。看见方小莲直甩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方小莲笑着说道“刚才记账本拿账本记货品编号累的胳膊疼。”

刘晓笑着说“你做个记录还累啊？”

方小莲说道“你没有看到记录多少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晓说道“下午我来记录上面货架的吧。你就查下面货架的吧。”

方小莲说道“好吧，谢谢你！”

刘晓说道“这有什么谢的。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吗？”

方小莲整理一下被汗水湿透头发说道“中午我请你到食堂吃饭吧！”

刘晓没想到方小莲会这么主动，忙说道“不用了，我们有做饭的，回去吃现成的。”

方小莲说道“没事的，今天让你受累了，就当我谢你的。和我去吧，去看看食堂饭菜好不好吃。”

刘晓不好再做推辞，只好答应了。

刘晓听王亮他们说起过，厂子里食堂和办公楼是第一批建设好建筑，主要为方便厂里员工吃饭问题，每天供应三餐，包括中餐和西餐。但是饭菜要花钱的，不是免费吃。刘晓在厂里干活就听说食堂饭菜很贵，但是吃的很好。只是他们搬运工收入低，为了省钱都是在工棚里吃饭，很少去食堂吃饭。

第一次去食堂吃饭，他有些受宠若惊。

中午食堂吃饭人很多，有二三百人，刘晓看到那些美国人也在食堂吃饭。方小莲让他跟在后面排队，她在窗前交了饭卡后，带着刘晓拿端饭盘子。这个饭盘子刘晓第一次见，是用不锈钢做的，上面有几个长方形和一个圆形凹槽，开始他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后来看前面人使用才知道长方形凹槽是盛菜的，圆形凹槽是盛饭的。

食堂饭菜很丰盛，有六七个菜，有荤有素，还有西式面包，牛奶，咖啡。方小莲给他和自己拿了两杯牛奶。

两个人端着盘子走到一个没人坐桌子坐下来。

“以前来过食堂吃饭吗。”方小莲问道。

刘晓尴尬摇摇头说道“没有来过。”

“你们怎么吃饭，到外面饭店吃饭吗？”方小莲用手捋捋耷拉下来的头发问道。

“没有，我们都是自己在工棚里坐着吃饭。”刘晓说道。

“那还要买做饭的东西，多麻烦。”方小莲问道。

“我们是搭伙吃饭，十几个人在一起吃，专门有一个人做饭，就是那个管我们头头老婆。”刘晓河口牛奶说道。

方小莲没有在继续问他们吃饭事情，她转过话题问道“你去应聘招工了吗？”

“去了，但是不行，他们问的都是化学问题，而且和烟草有关，我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些问题。”刘晓不好意思说道。

“你是什么学历？”方小莲盯着他问道。

“我是高中学历。”刘晓看着她目光说道。

方小莲听到刘晓回答沉寂一会，一直在自己吃着饭。

空气显得很沉闷，虽然旁边桌子很多员工吃饭交谈着，发出各种嘈杂声，但是刘晓感到他和方晓莲之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也仿佛突然陌生一样。

刘晓感觉方小莲可能因为他刚才说的学历问题有些考虑。

方小莲毕竟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在严厉家庭教育熏陶下长大，她心里清楚，在这个特区，高中学历是很难找到工作，也很难生存。自己大学本科到这里，如果没有哥哥帮忙，工作都很难找到，更何况高中学历。开始她以为刘晓好歹也会有大专学历，但是他的回答让她心里有些落寞。而现在连应聘本厂最普通工人都没有成功，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以后结局会是什么。而她对他的好感也因为这个问题突然变得现实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的？”方小莲不想让这个气氛太尴尬，就没话找话。现在她先当他是一个普通朋友吧。

“我有一个表哥在厂里做工程师，我就过来了。”刘晓边吃边说，但是他已经感觉到方小莲在勉强应付气氛。

“那个是你表哥？”方小莲问道。

“就是第三工段的张工”刘晓说道。

“奥，我认识他。”方小莲说道。“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还不知道呢，我最近在学电脑，想以后仓库工作结束了，到外面找一份工作。”刘晓说道。

两个人吃完饭又聊一会，走出食堂，方小莲面无表情告诉刘晓先回办公室了，于是两人分开了。

刘晓感觉到，刚才自己说出学历后，方小莲明显对自己开始有些冷淡。

刘晓站在台阶上，看着方小莲远去身影，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吃饭，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吃饭，他们之间差异还是很大。

他叹口气，抬头看看天空，又望着这个厂子四周。这个城市很新，但是它很残酷！

厂里建设基本结束了，开始裁减人员了。大部分库工被无情裁减了。原来60多人仓库里搬运工，只剩下韩基传安徽籍队伍和几个四川籍人员，一共16个人，分管着六个仓库进出货还有卸货工作。

他们住的工棚在建设好的厂区也多余了，需要全部拆除。

剩下的搬运工们被厂里要求与厂里工人都住到工厂新盖的宿舍区里。

当他们欢天喜地搬到工厂宿舍区里才发现，这里一间房子只住六个人，关键不是不能做饭，必须到食堂吃饭。这样他们每月有三分之一工资要拿出来吃饭了。但是他们也和工厂工人一样享受一定福利，就是发工作服和日用品。唯一不同是他们仍然不在编制内，只是工资被涨了几百元。

从此他们每天和工人一样开始吃食堂了。

在食堂里吃饭他每次看见方小莲一个人或者和其他几个同事吃饭，有几次方小莲看见他，就像没有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想想也对，他们就是工作关系，没有必要打招呼，自己不要想入非非了。

自从方小莲对他冷淡后，刘晓实在厌倦这个苦工工作。他突然清醒起来，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把自己永远扔在这个没有任何发展前景仓库里。

每到周末双休，他开始出去找工作了。这个城市人才市场有三四家，分布在每一个区里。每到周末都是人山人海，基本都是从内地过来淘金的人。以为特区遍地黄金，可是现实很残酷，这里所有企业招工，除了工人以外，其他职位几乎都是要求大学本科学历，最次也要大专学历。

他不想到工厂打工，特别是那天和方小莲说了学历事情，方小莲突然的冷淡，让他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没有学历，就找一个能挣钱工作，只要有钱，自己以后做生意当老板，他相信工字不出头。

他发现人才市场有几家不需要大学本科学历工作，只要求高中学历，但是要求业绩。一个是跑销售，一个是做广告，两个工作他都没有做过。问了两家，人家一问他没做过，就不理他了，他们需要有经验的。

连着去了几个周末，每个人才市场都去过，一直没有合适的。他晚上在宿舍里问王亮他们，销售和广告那个好做。王亮他们告诉他，他们也没有做过，对这两个工作不是很懂。不过，他们劝他不要离开厂里，慢慢熬，兴许会有机会转正。

刘晓才不想把自己青春扔到这里熬，今年已经28了，不能再熬了。

他想找张工问问，但是张工也是来珠海不久，也不会懂。韩基传这帮人里他更不指望，都是农村来的，一问三不知。他苦思冥想，该找谁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