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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梁苏暮一起打天下的旧部,如李恒宗瑾等,梁苏暮早就私下里给他们透过口风。便是没收到消息的,也对梁苏暮唯命是从,指哪打哪。
左右他们本就是一路打仗打过来的,对此并没什么很大的感觉。
但另一拨人就不同了。
在太平繁华的京都扎根上百年的原京都勋贵们,素来生活优渥,骨子里好战心几乎没有,下意识便是主和派。
“陛下身份尊贵,战场上刀剑无眼,陛下如何去得?”有人面有忧色。
“陛下尚无子嗣,说句不中听的,此去一旦出了事,江山社稷又要置于何地?”
“北郡面目可憎,岭南季子狡诈阴险,不是好相与之辈。陛下真龙天子,何苦亲自与其对阵?”
“国内风雨飘摇,正需陛下稳驻京都,以安天下民心。若陛下就此赶往北郡,谁有能力替陛下暂代朝政?”
“陛下,万万不可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阻挠,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就是梁苏暮不该亲赴北郡。
梁苏暮扫视众人一圈,将他们各自面上的表情瞧的清清楚楚。
这些人阻拦他,或有私心,但也有真心实意。
毕竟他此去若真的出了事,后继无人,京都只怕要再度落于动荡之中。
这些人是怕了。
他抿了抿唇,想及此刻已经南下的宗月,心中意念愈发坚定起来。
“朕此次去北郡,着右相随同。京都朝政则暂由左相、司徒阁老、徐阁老代掌。众爱卿有异议否?”
梁苏暮视线在四人身上停了停。
他不是先帝,也不是梁苏年。政权兵权尽在他手,纵全部朝臣反对,也对他影响不大。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众人瞬间默了默。
一部分人感叹新帝难以控制、不好捉摸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想起当年新帝的雷厉风行、力挽狂澜。
果真是世道变了,士族足以擎制天子的巅峰时刻,一去不复返了。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四人出列,异口同声,却是心思各异。
李恒擅武,素为梁苏暮心腹,他随同前去,是意料之中的事。
反而暂代朝政的人选,到有了那么几分别的苗头。
众人本以为只宗瑾暂代朝政,就连他本人也一度这样以为,因为以往就是如此情况。
但现在新加的两人,又都与他不对付。
单从士庶来看,宗瑾、司徒阁老同属士族阶级,竟为相同阵营,反而独徐安为寒门。
可若从私下里的关系来看,司徒阁老、徐安同在翰林院,且政治立场相同。
新朝政治格局复杂,暂行的决策流程为——翰林院所做决策,向上递交至左、右相二人,由两人商议过后,再呈递梁苏暮。
此法虽然纰漏百出,并不严谨。但好在无论是翰林院,还是李恒宗瑾,都对梁苏暮别无二心,故此法至今未曾出现纰漏,反而效率极高。
司徒阁老、徐安,年龄、资历皆比宗瑾老,却都官居宗瑾之下,时日渐久,矛盾愈著。
用这二人来制衡宗瑾,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轮在梁苏暮心中的分量,徐安和司徒阁老加起来也不如宗瑾,可两人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三角形的制衡结构,可叹稳固。
众人不自觉抬眸望向年轻的天子,心中惊震莫名。
天子心智才干过人,城府极深,叫他们自愧弗如,反而觉得自己是白白站在这朝堂之上。
“若无事,便退朝吧。”梁苏暮垂下眸子。
众人齐声应是,三三两两离去。
李恒转身,迎面碰上了刻意过来的宗瑾。
“待会可还有事?”两人一边走,宗瑾一边问道。
“马上就要出征,哪还能有事”李恒耸耸肩:
“不过是收拾收拾行李,时刻准备出发罢了。”
宗瑾挑眉,不置可否。
“不若来我府上,你不日就要走,我也算为你饯别。”
闻言,李恒侧头,不着痕迹瞧了宗瑾一眼,一时摸不着宗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从宗瑾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泄露。
他摇了摇头。
“我已有家室,即将出征,自然是要多陪爱妻。”
“至于为我践行,就不必了。”李恒握住宗瑾的手,语气真挚:
“今时不同往日,你我身份,确不该走太近。但你我昔年同袍之义,恒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