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常服铺在地上,其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似乎无声诉说着它曾经的风光。
常服的主人,与婢女倚在一起。那张脸上血色尽失,眸中充满了无力与凄凉。
来来往往的宫人,焦急寻找巴结新的下家,谁也不肯施舍给旧主一丝关心怜悯。
李恒在原地站定,抿了抿唇,静默地瞧着这一幕。
今夜京都破,雁门关入主京都。
但谁都知道京都皇帝梁苏年是个傀儡,京都真正的话事人出自苏家。
苏家,原该是皇后母族。
李恒不由垂眸。
梁苏暮没有入宫,转道去了苏家。苏家那里不亲自盯着,他们都不放心。
宗瑾负责查抄稳住宫外那些权贵士族。
所以入宫的事情,就交给了李恒。
来苏宗岚这里瞧瞧,是梁苏暮特地关照过的。
吃一堑长一智,既明白苏宗岚在宗月心中何等重要,梁苏暮自不会让苏宗岚在这皇权动荡倾轧时受到羞辱。
但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
李恒叹了一口气,大跨步走进去。
“你们在做什么?”
冰冷而威严的男声在宫殿内响起,内里的宫人们立时缩了缩脖子。
抬头看向来人,一身雄壮盔甲,战袍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神色无情又严肃,紧抿的唇瓣自然而然反应出主人的心情不佳。
再见李恒身后跟着那么多士兵,俱带着战场上厮杀的血腥气,凌厉的煞气叫宫人们软了脊梁,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李恒眸中闪过讥讽,视线落在苏宗岚那里。
“这群欺软怕硬的奴才,也能叫皇后娘娘伤神?”
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苏宗岚无意识蹙眉,抬眸,凝望李恒。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耳边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
她认得这个人。
曾经因为这个人浴血敲响锣鼓,致使自小疼爱她的伯父苏成元没了性命。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苏成元咎由自取,但她沾了梁苏年的光,见过告状之人的画像。
那时他是普普通通的庶民,为求个公道没了半条命。
而她是高高在上的睿王妃,一举一行受人瞩目,生活起居所至,无论哪里都不会碰到李恒这个阶级的人物。
但现在,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
她面前,年轻的将军眼神不屑,眉目清冷,出言是毫不留情的讥讽。
她是旧朝仰人鼻息的皇后,是苏家的菟丝花。
他是新帝手下炽手可热的心腹,前途无量。
他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苏宗岚不知为何突然感受到一阵屈辱与委屈,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过往那些年里,她从来都没有品尝过。
身为苏氏女的骄傲,令她没有弯下腰,更没有仰起头。
“你就是李恒吧。”苏宗岚面无表情:“梁苏暮手下的左膀右臂?”
“正是在下,难为娘娘记得我。”李恒笑了笑。
宗月后来之所以能叫他不再防备,是因为宗月骨子里不流着苏家血液,她只是苏相养女。
也因为宗月对梁苏暮真心实意,所作所为打动了梁苏暮所有下属。
但苏宗岚不一样。
苏家给他带来的耻辱,他自始至终铭记在心。
苏宗岚是苏家嫡长女,她不知享受了多少剥削百姓的成果,哪怕她不知道。
他奉命来照拂苏宗岚一二,却是打心底里,对苏宗岚厌恶异常。
这样的情绪,苏宗岚自然也能感觉到。
她也笑了。
她的笑容带着一国之母的矜傲,带着士族女子的清贵,带着对李恒的不屑一顾。
“便是梁苏暮站在本宫面前,恐怕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皇嫂。梁苏暮自立为帝不假,入主京都不假。但新朝未立,只要他梁苏暮还认先帝为父,他就永远是先帝膝下皇三子。”
“梁苏暮敢不认先帝为父吗?他敢抛弃身上先帝皇三子的头衔吗?”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焉敢不敬本宫?”
苏宗岚与李恒对视,目光里是不加遮掩的恼火。
这话本没底气极了,但出自苏宗岚口中,偏偏就是那么回事。
梁苏暮敢说自己与先帝决裂吗?不敢。
他敢不尊敬苏宗岚吗?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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