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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更准确的来说,他们根本没想到梁苏暮会拒绝选秀。
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皇帝后宫只守着一个女人?
众朝臣心中怏怏,梁苏暮用打仗来当幌子,他们不可能逼着他选秀。
也罢!总有局面稳定的时候!
见众人已有偃旗息鼓之势,梁苏暮也不再说什么。他将视线转向李恒,正欲开口,忽被一雄厚的声音打断:
“即便如此,”下首的人群中,有一老人顶着众朝臣奇异与敬慕的目光出列。
老人面色寡淡,抬眸瞥见梁苏暮紧蹙的眉头,不为所动:“陛下亦当选秀,广纳妃嫔。”
还不等梁苏暮说什么,他又道:
“自古以来,天子后宫,哪一个不是妃嫔成群?陛下文韬武略,定国安邦。中宫贤惠大度,抚育子嗣,确保江山有人可继。男女阴阳调和,方为大善。”
“而今,中宫皇后嫁予陛下超过一载,膝下并无子嗣。甚至江山动荡、正需中宫为陛下稳住后方之时,皇后竟不在后宫!”
“中宫不贤至此,敢问陛下,为何不肯选秀纳新?”老人直视梁苏暮,目光浑浊锐利:“莫非当真如某些传言所说,陛下为中宫魅惑?”
话落,群臣寂静。众人暗暗瞥向宗瑾,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虽说要求梁苏暮选秀,可宗月余威尚在。宗月手下一路跟随梁苏暮打天下,功不可没。
何况如今宗月不在,其胞兄宗瑾却高居庙堂之上,位极人臣,因此无人敢说宗月的不是。
这老人却不同。
瞧着老人隐有怒容的脸,梁苏暮不禁拧眉。
此人与寻常朝臣不同,是云梦读书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神诋泰斗。
老人名徐安,人称徐老先生。
当初苏家门生遍布天下,身为官场之首,得世人推崇。而徐安一介寒门,偏生凭一己之力,在读书人心中与苏相平起平坐,可谓不凡。
徐安性情刚正不阿,惯不为五斗米折腰。其少时贫困,求学时天赋异禀,也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出人头地,显赫一时。
他为官最信奉的,无外乎一个‘礼’字。终其一生,都是礼教的实际践行者。
先帝年轻时励精图治,徐安在先帝手下得以实现政治抱负,君臣相惜。
先帝晚年,昏霍无道,亲小人远贤臣,偏听偏信,徐安深感失望,上书乞骸骨。
如徐安一般的老臣,若要致仕,大多都是天子驳回两三次,臣子千恩万谢乞求,最终天子同意,方能全了两厢忠义。
徐安则无这样的步骤,彼时先帝对其尤为厌烦,徐安上书,则立刻同意。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民间士子、读书人等,皆为徐安致仕一事愤懑不平。然其终究力量薄弱,徐安为官大半辈子得罪不少人,此时纷纷涌现,落井下石。
最难的时候,徐安饥寒交迫,生生靠一块饼子撑了三天,险些溘然离世。还是被前来拜谒的昔年弟子撞见,这才捡回一条命。
如此精神,更让他的名声在读书人心中更上一层楼。
后来先帝驾崩,梁苏暮迁往雁门关,梁苏年与苏家把控京都。梁苏年曾碍于徐安的泰斗地位,请徐安还朝。
但徐安本就心疑先帝驾崩乃苏家所为,先帝晚年再昏庸也已经去了,与先帝年轻时的情谊反倒是如今他最挂念的。
加上梁苏年起先并非太子,称帝后也未曾有令徐安折服的非凡才干,他请徐安还朝的请求被徐安婉拒。
苏家本就是官场之首,对徐安泰斗地位并不在乎,见他婉拒也不强求。
再之后,就是苏家失势,梁苏暮入主京都。
梁苏暮一系,向来重武轻文。为安抚文臣,表示对文臣的重视,特地请徐安出山。
当初三番四次请求,徐安皆是拒绝。最后还是梁苏暮亲去,与徐安彻夜长谈,徐安这才放下心中成见——梁苏暮生母仅是一介宫女,如今称帝,对重礼的徐安来说,对梁苏暮观感必对梁苏年还差。
徐安对梁苏暮尚且如此,更遑论对素来离经叛道、雷厉风行的宗月。
众人沉默下来。
“徐阁老此言差矣。”一片寂静中,有人忽然出声,语气冰冷。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人站在百官之首,与李恒一左一右遥遥对立,正是宗瑾,心下了然。
宗瑾与宗月同出一族,据闻宗月在闺中时并不得长辈喜爱,偌大宗家唯一关心她的只有宗瑾,兄妹感情极好。
“北郡北部,如今乃朕之领土。岭南推出个冒牌货出来,狭天子以令诸侯,着实可恨,偏北郡与岭南沆瀣一气。统一北郡,乃朕此行之所愿。”
“陈大将军已率兵南下,对北方鞭长莫及。朕亲去北郡,非统一不归。”
此言既出,立刻群情激奋,众人纷纷出言阻挠。
跟随梁苏暮一起打天下的旧部,如李恒宗瑾等,梁苏暮早就私下里给他们透过口风。便是没收到消息的,也对梁苏暮唯命是从,指哪打哪。
左右他们本就是一路打仗打过来的,对此并没什么很大的感觉。
但另一拨人就不同了。
在太平繁华的京都扎根上百年的原京都勋贵们,素来生活优渥,骨子里好战心几乎没有,下意识便是主和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