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是一个白眼狼。”苏宗白冷眼道:“当年他初初登基,便要立如今的皇后为后,浑然不顾苏家存在。变脸太快,苏家猝不及防难以应对,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娶了那七品官员之女为后。”
“先帝不喜欢他,不属意他,他倒是彻头彻尾的皇室子孙。这些年来,因着当年登基后的翻脸,苏家深知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处处同他作对。”
“偏偏他年轻时胆子大,还有魄力违抗苏家,尔后越来越受苏家打压,越来越恨苏家,也越来越恨先帝。”
宗月理解不过来,只觉这位天子想法古怪:“恨苏家尚能理解,他恨先帝做什么?”
“他恨先帝,没能在在位时铲除苏家,给他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令他登基这么多年来饱受擎制。”苏宗白答道。
宗月哑然失笑:“这位怎会如此想?”
“他一向心眼小。”苏宗白冷哼一声:“可他也不想想,他是姑母亲子,姑母出身苏家,假若他不与苏家作对,那这些年,整个苏家都将是他的后盾。”
“可他偏偏不肯,过河拆桥,皇位都没坐稳就急着跟苏家翻脸,苏家也只好跟他继续闹腾。”
一个屹立上百年、权倾朝野、根基稳固的首席家族,对抗一个不受先帝宠爱、自己一手扶持上去、且还未坐稳皇位的年轻皇帝,实在太容易了。
苏宗白扭头,望着宗月,语气意味深长:“我们这样的家族
无时无刻都站在风口浪尖上。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向后一步也是。”
宗月脱口而出:“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苏宗白眸中颇有赞许之意:“所以如今的苏家骑虎难下,同皇帝作对,也是为了自保。苏家门下无数门生,根基错杂,没了苏家,不知有多少人要遭受流离之苦。”
宗月沉默,苏宗白说的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两人在先帝陵寝,恍若无人的畅谈着云梦皇室的昏庸。梁苏暮看在眼里,不觉无奈。
这二人真是嚣张至极。
今日但凡换一个皇室子孙在这里,只怕都会同苏宗白当场翻脸。可惜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他。
是自幼不受皇帝重视,仍在后宫自生自灭,日子暗无天光,平生唯一光亮还是来自苏家嫡幼女的梁苏暮。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皇室式微至此,同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有莫大关联。
反观三大家族,优秀子弟层出不穷。季宁远、皇甫临、季宁雅、皇甫雅、苏宗白、苏宗月、苏宗岚。
无论男子,还是女流之辈,皆十分优秀。
百年来皇室都对抗不过三大家族,不是没有道理的。
年轻子弟优秀、子息有未来,家族才会有未来。可惜皇室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梁苏暮冷眼望着这一切。
他对先帝没什么印象,他是皇三子,当今幼子,先帝驾崩时,他尚未出生。
皇城对他冷漠,恨屋及乌,他对先帝也
没多少敬重。
“所以”梁苏暮又听宗月迟疑道。
“所以,当今是十分恨先帝的。”苏宗白淡淡道:“他恨先帝,却无法在表面上流露。你瞧这先帝陵寝,何其精致辉煌,难道当今想让先帝死后过的这样舒坦吗?他不想的。”
“他只能另辟蹊径,于是掳走了他第二恨的苏家女,睿王妃,关在先帝陵寝。无论睿王妃做什么,她都是一个活人,有她住在这里,先帝九泉之下也难以过的安宁。”
宗月深吸一口气,眸光震惊。前世她就对皇帝的小心眼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时皇帝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根本不会为难她。
她只是听说,从未真正见识过,如今反倒打开眼界。
苏宗白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放心,睿王妃即便不在这里,也离这里不远。别的皇帝同当今没有任何关联,那些陵寝也机关无数。当今就算是想将睿王妃关在那边,他自己也会害怕。”
宗月眼眶微红:“可是,睿王妃若被关在这里,一年了,她同一个死人住在一起一年了”
即便那个死人是先帝。
嫡姐那样柔情似水的性子,住在这里该是何等担惊受怕!?
苏宗白身影微顿,他显然也想通了这一关节:“宗小姐放心吧,苏家先前息事宁人,只是睿王妃在当今手里罢了。今日救出睿王妃,苏家的报复,也该开始了。”
宗月无声颔首。
太子年岁渐长,对她早无幼
时嫌恶。他已经知晓皇室与苏家是怎样的关系,明昭帝要他娶她,他便欣然应允。
这桂花林还是他偶然从兄长口中得知她喜欢桂花,为讨她开心,回去便命人在东宫种下桂花树。
冬去春来,这片桂花林得奴才精心看护,终于茁壮蓬勃生长起来,煞是好看。
太子也用这桂花林当借口,将她骗到东宫数次。
如今想来,甚是讽刺。
只怕昔年就连这泱泱桂花树,都在暗中嘲笑她的愚蠢吧。
“这片桂花树林,是太子为三姐姐所种下。自三姐姐去后,太子时常来这里,睹物思人。”
身后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宗月回身,是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