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月与秋娥对视一眼。
片刻后,两人与小男孩还有他的母亲、妹妹,对坐在他们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
院子很简陋,正中间有一个枯井,枯井旁还散落着一堆枯草屑。
显然有外人来时,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会躲在这个枯井里。
“方才听到两位哥哥讲话,母亲便让我请两位哥哥进来。”小男孩慢条斯理解释道,眸中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静与成熟。
“多谢伯母。”闻言,宗月和秋娥俱是向那位妇人致谢。
宗月心神一阵儿恍惚,仿佛她看到了一年前的玳瑁玲珑。
果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无妨。”那妇人微微一笑:“两位似乎并不是雁门关内人。”
宗月神色自然接话:“我二人祖籍雁门关,只是幼时离家。但在雁门关内尚有亲人,闻此遭战火侵袭,便打算将亲人接走。”
“只是一别多年,此次回来,并不曾找到亲人下落。”
“伯母。”秋娥出声道:“此次回来发现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闻言,无声叹息,倒是没怀疑两人的话。
“观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想来在城中的亲人定也不是普通百姓吧?”她道:“那便是了,如今寻常百姓不好找,富贵人家更是生死不明。”
宗月眉心逐渐蹙起。
“至于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妇人长久叹息一声:“不过是为了避祸罢了!”
“辽东军并未攻入,又有
摄政王带来的钱粮,城中无论如何不该这样才对。”秋娥心急,登时答道。
不知为何,提到摄政王三字,宗月总觉得妇人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果不其然,妇人瞬间缄默,再不肯言语了。
宗月无声喟叹。
抬眸瞧瞧雁门关上方阴沉的天空,也不知晓这团阴云何时能过去。
雁门关的情形,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
“伯母。”宗月声音尽可能的温柔:“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亲人下落不明,我兄弟二人也是心急如焚。”
“让祥子告诉你吧。”妇人踉踉跄跄起身。
两人这才察觉她拄着拐杖,竟是断了一条腿。
秋娥眸中难掩震惊。
“两位哥哥刚到雁门关,所以才不知晓。”被唤作祥子的小男孩应声答道,他的妹妹早就扶着母亲进了屋子。
“若当真是辽东军攻入还好,秦良玉将军性情温良,治下严谨。若他们攻入,我们的处境反倒不会如此难看。”他道。
“但雁门关是云梦国北部最后一道壁垒。倘若雁门关破,云梦国不知有多少百姓生灵涂炭。”秋娥握拳。
“所以,难道就为了其余百姓的命,不把我们的命当回事吗!?”小男孩倏地情绪激动起来,却是直直盯着宗月:
“哥哥,您说为什么?衙门为何要如此欺压百姓?我们分明也是云梦国百姓,天子子民啊!”
见他模样,秋娥猛地噤了声。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小男孩这般模样,他
们身上定是发生了令人撕心裂肺的故事。
她拳头一点一点攥紧,雁门关衙门,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原本一切都好,摄政王殿下来之后,更是将原本被辽东攻占的城池收回,我们还听闻辽东军主将被他们皇帝问责,当时大家都以为战争要结束了,城里城外一片欢乐。”
小男孩用近乎冷静又诡异的口吻诉说着。
“可是摄政王突然又回了京都,辽东军主将却卷土重来。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摄政王回京期间,他手下心腹叛变,处置了少数几个未曾背叛的心腹,而后与衙门勾结,自此在雁门关内一手遮天。”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凡壮年男子都被他们抓走,我爹爹便是那时候被抓走的。”祥子说着,眸中隐隐有了泪光。
“而他们还强抢民女,满城几乎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此刻都被关在城主府供他们享用,就连我娘亲也差点难逃毒手”
他娘亲的腿,就是在那时候被打断的。
“哥哥,城主府,安氏。不是世世代代守护雁门关的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祥子脸上写满了愤懑。
为什么,在仇敌屠刀尚未来临之前,曾经深受爱戴的、他们的父母官,先对他们动了手?
闹市上的百姓个个面色安宁祥和,前面几人叫季宁远,宗月尚能适应,直到最后一声来自某位女子的声音传来,整条街都轰动了。
宗
月吓得身子一抖,愣在原地。季宁远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脸色变了,下意识拽住宗月胳膊就往最近的茶楼跑。
暗地里隐藏着的望春阁暗卫嘴角抽搐。
“季少主——”
“季少主——”
紧接着两道女声自远方传来,间或还夹杂着女子们疯狂的叫喊声与脚步声。
宗月和季宁远隐匿在茶楼二楼,她目瞪口呆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
一群女子。
没错,就是一群女子,各个神色热情、激动而疯狂,从远处奔来,又向远处奔去。
宗月眼见瞧见望春阁一个她眼熟的暗卫指着与茶楼相反的方向:“季少主朝那边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