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雁门关陷入一片绯色之中时,身在苏家的宗月,等来了陈思吟的父亲——陈将军。
“劳烦将军过来一趟。”宗月手中拿着陈将军送来、梁苏暮的信物,抿了抿唇。
她抬眸,语气尚算温和:“思吟还好吗?”
“尚可。”陈将军点头,神色庄重威严。
梁苏暮对他不只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信任之恩等等。为此,他不惜身死以回报梁苏暮。
宗月是梁苏暮的妻子,所以梁苏暮叫他来保护,他就来了。
原计划是李恒率人前来,只是临走时宗瑾拦下,陈情利弊,终是李恒待在雁门关对局势更好。
他一身的才华,若来京都寻宗月,便无法施展。
想及那夜主帐中各人的对峙,陈将军心中便无声叹息。
梁苏暮要求李恒亲自前来的执拗、李恒心中对是否前来的挣扎、宗瑾分明疼爱宗月却依旧要以大局为重将李恒留下的痛苦
他身为局外人,瞧的分明。
陈将军重又将视线落在宗月身上,只一瞬便挪开。只要梁苏暮承认一天,宗月就一天是雁门关的皇后。
他与宗月交集不多,是女儿与宗月感情好,他也从女儿的只言片语里,得知这位娘娘甚是不错。
事实也是如此,李恒原本与宗月颇有矛盾,而后两人关系却渐渐好起来。
至于宗瑾他又如何不想带宗月回去呢?自宗月走后,宗瑾几乎与梁苏暮决裂。除了每日必要的公事交流,
几乎没有私交。
可是雁门关数十万将士,那是一张张嘴,等着吃饭,等着中央集权立威。
他不能让李恒离开雁门关,李恒之能,若来寻宗月,是杀鸡焉用牛刀。
偏偏梁苏暮又不肯同意。
那夜主帐各人之间暗流汹涌,谁都在做违心之事,哪怕最后做出决定,也没见谁面上有笑意。
最后他来了,带着梁苏暮等人的希望、女儿的托付,奔赴千里,保护好他们的皇后,带他们的皇后回家。
“微臣带来了许多人,可以救您离开。”陈将军毕竟是在苏家住过一段日子,对苏家各处也算熟门熟路。
宗月盯着他,扯了扯嘴角。
“好。”她点头。
因为苏嫣然的事,她最近心情很差,几乎没有办法面对梁苏暮,但别人是无辜的。
陈将军不仅是梁苏暮派来,更是带着她的朋友、亲人的关怀。
她是一个人来京都,被捉也是静悄悄的。苏相虽可以料到梁苏暮会派人来救,但没想到他们会速度这么快。
因此目前关押宗月的牢房附近兵力薄弱,陈将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宗月救了出来。
“您要回雁门关吗?”
护城河一路通向郊外,苏家反应很快,宗月前脚被救走,后脚苏家就封了城门开始搜寻。
整座京都都在苏家控制之下,众人几乎寸步难行,最后还是不得已利用了少数几个他们先前在京都留下的暗桩,这才跳入护城河脱困。
但也因此付出代价,原
本在京都就不多的暗桩,现在几乎没有了。
已至夜里,护城河的河水冰凉,饶是英勇如陈将军,也在离开护城河后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他盯着宗月,目光中隐有尊敬,片刻后,他问道。
宗月身上披了外衣,遮住因落水而凸显的身段玲珑。
他们此刻站在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苏家的人还不曾搜查至这里。
要回去吗?宗月眼神中闪过几分茫然。
她被捉的匆匆,但母亲与嫡姐都是苏家人,想来也会受到她被父兄活捉的消息。
今夜她逃出来,也必定瞒不住母亲与嫡姐。若她们寻不见自己踪影,定会猜测自己已经成功脱困,因此告不告别没有意义。
来京都本就是担忧嫡姐,可嫡姐情况尚可,心中自有成算,她无需担忧。
原本就该走了。
可是
宗月垂下眸,迎着陈将军的目光,她缓缓摇头。
陈将军挑眉,等着她进一步解释。
“多谢陈将军不远千里来京都救我,这份恩情,我感激不尽。”
女子的声音清冷,却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令陈将军愣了愣。
他抬头,望着月夜里那身披长袍的女子,宛若丛林里的精灵。
“烦请陈将军替我将此物交给陛下。”宗月伸手,递给陈将军一块玉佩。
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鸢尾花玉佩,自宗瑾交给她后,她就一直随身佩带,十分珍视。
此刻将玉佩由陈将军交给梁苏暮,代表了她的态度。
陈将军默然,小心翼翼将玉佩接过,用怀中陈思吟为他绣的手帕包起来,捧在手中,仿佛那是富可敌国的珍宝。
爱女绣的手帕与送给君王的信物合二为一,确实是陈将军拼死也要保护的生命之重。
“我就不去雁门关了。”宗月轻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眼下云梦局势虽乱,但疆域辽阔。我志在千里,不愿在雁门关蜗居。”
“我将要往南边去,至于去哪里,在哪停留,最远抵达何处,全凭我的心意。”
顿了顿,她当着陈将军的面,开始摆弄自己的脸。
陈将军眼神从疑惑转变为震惊的一刹那,宗月笑了下,知道自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