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三载姻缘一朝尽(2 / 2)

果然,就听得大公主冷笑一声,又道:“不过是母后用的一计,省得父王再给咱们寻个庶母回来。她还真当自己能顶了你的位置,得父王母后疼爱呢!倒也不想想,这未曾生过养过,哪里来的这许多的疼爱?不过就是面子情分罢了!百花羞,你莫要惧她,不论是父王还是母后,心里必然还是向着你的。”

我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的。”

正说着,外面又有小内侍来报,说那宝象国国王已是从前朝回来,进了宫门。王后赶紧起身率众人往外面去迎,我起身慢了一步,就被落在了后面。

不想我慢,却还有比我更慢的,海棠姑娘竟然从后面贴了上来,轻笑着与我说道:“三姐姐,听闻那弃了你的夫君乃是天上奎星下凡,可是真的?”

四下里并无他人,我回头看她,认真问道:“装模作样的累不累?有话直说不行么?”

她一愣,我就又说道:“不管真的假的,你好歹也是个公主了,安安生生地过富贵日子多好!多大仇多大怨,非要这般折腾?那素衣说你是苏合转世,你就真的是了?她若说你是天仙,你就真的能长出翅膀来上天么?”

我说完,再不理会她,直接转身往外走。

“呵!好一个大度无争的公主娘娘!”海棠反应过来,从后紧追不舍,冷声问道,“怎么,公主娘娘就不想知道,那唐僧师徒为何又返回碗子山捉妖么?”

无非就是她捣鬼罢了!

我冷冷一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她就又问道:“可知你那黄袍郎为何彻夜不归,醉卧银安殿?”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现听她提到,脚下不由得慢了一慢,就听得海棠又笑道:“奎郎本来确是要走的,是我苦苦挽留,提出以‘一世’换‘一夜’,他这才肯留下陪我,以慰我的痴情。说起来,奎郎还真是温柔多情呢。”

反正黄袍怪那厮已经上了天,弃我于不顾,他睡没睡这贱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此刻与我说这些,不过就是故意气我。我若理会了,才是中了她的圈套!

我这般劝着自己,咬紧了牙不去理她。

海棠笑得一笑,叹道:“真是个冷心冷情的公主,难怪红袖与一撮毛被那猪八戒从天上掼下来摔了个粉碎,你也能毫不在意呢!可怜可怜,好歹她们也跟了你一场呢。”

我闻言一怔,顿时僵在了那里。

海棠瞧我这般,语气里更添了几分快意,“哎哟,说起来姐姐你还要谢我。当时红袖被那猪八戒抓来,吓得露了狐狸尾巴,猪八戒发觉自己上当,本已撇了她们,要回去再抓你儿子的。恰好赶上我从银安殿出来,忙拦下了,又叫白珂抓回了红袖与一撮毛,哄着那猪八戒将错就错,用她们两个替了你的儿子。”她装模作样叹一口气,又道,“只是对不住红袖她们了,听宫人说两个都摔得没了形,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畜生,只看着是一大一小,又带毛又有尾的。唉,也怪可怜的!”

红袖与一撮毛临死前惊恐的面容再一次从我眼前闪过,她们的惊叫声就响在耳旁……

我再听不下去,想也不想地回过身去,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扇了海棠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不只惊住了海棠,更是吓呆了那刚刚迎了国王回来的王后及后宫诸妃,众人一时傻住,都愣愣看向我与海棠。

一阵死寂过后,还是王后娘娘最先反应过来,忙高声斥责我道:“你这孩子,打蚊子哪有这种打法的?都吓着你义安妹妹了!”

此话一出,莫说海棠捂着脸傻在了当地,便是我也一时有些愣了。

王后那里却是神色自若,又转头去看身侧的国王,笑道:“你瞅瞅百花羞,这些年都没长大,行事还是这般鲁莽。”

那国王忙点头,“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呢!”

大公主跟着接道:“也不能全怨三妹,她是好心,是那蚊子叮得不是地方。”

二公主:“……”

众嫔妃:“……”

王后又上前拉了海棠的手,怜惜地看她那脸蛋,睁着眼说瞎话道:“瞧瞧,都被蚊子叮红了,快叫你二姐姐带你下去抹些药,千万莫要留了伤痕,这女人的脸啊,最是娇贵了!”

二公主瞧着跟海棠关系不错,忙过来拉了海棠的手,柔声道:“走,快跟我去吧。”

海棠没说话,只垂了眼帘,默默跟着二公主下去了,当天晚上,再未回宴上来。

王后逮着无人的机会,冷着脸训我,道:“你这刚回宫,怎就和她闹起来了?母后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了不成?这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在面上露出来,当面扇人这种不留情面的事情,更是做不得,身为公主,怎能连这点教养都没有?”

我低下头诚心认错,“是女儿一时气糊涂了。”

王后却是不肯轻饶我,只又问道:“说吧,到底是因着什么事和她闹翻的?百花羞,你不是那生性刻薄的人,不会无端端地打人耳光。”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她道:“母后,您肯不肯信我?”

王后横我一眼,却是说道:“你是我生的女儿,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听得此言,我颇有些感动,便与她说道:“母后,你认的这位义安公主,我早前曾见过。”

王后柳眉微挑,“在哪里?”

“就在那碗子山波月洞,黄袍怪的洞府内!”我停得一停,暗暗打量了一下王后的神色,才又半真半假地说了下去,“她本名叫作海棠,是那黄袍怪的表妹,父亲虽是个秀才,可母亲却不是常人,也是那成了精的妖怪。”

王后最惧妖怪,闻言一惊,脸色立刻就白了,“她竟然也是妖怪?”

“只能算是半妖吧。”我点头,又怕一下子把王后吓住了,忙又补充道,“自小跟着秀才爹长大,自身并不会什么妖术。”

王后这才松了口气,用手顺着胸口,又道:“你不会认错吧?她这十来年来,瞧着也算安生,不曾兴风作浪呀。”

“那是父王英明,母后聪慧,没容她逮到兴风作浪的机会!”我先给王后戴上了一顶高帽,才又继续说道,“母后想想,只她这面容,十二年来可有一点变化?母后乃是丽质天生,又贵为一国之母,也难敌岁月留痕,为何偏她十余年来相貌不变?”

王后听得缓缓点头,“的确不像是常人。”

挖坑埋人这事,我之前不是不会,而是不屑,现如今海棠如此欺我,不仅害我夫离子散,又害红袖与一撮毛两个殒命,这仇大了去了,不得不报!

我又道:“当年海棠与黄袍怪颇有些情分,黄袍怪抢了女儿去,那海棠十分吃醋,几次想害女儿性命。后来那黄袍怪瞧着留她不住,这才命人带她离开。不想她却是来了咱们宝象国,设计占了女儿的公主之位。母亲想想,若她真是一名弱女,怎能从虎口救下父王?”

那王后眉头紧皱,沉吟道:“当年那事确实蹊跷,我只当是有人背后故意安排,要设计你父皇,这才抢在前面认了她做义女,定下名分,不想她竟是另有所图。”

我忙着又趁热打铁,“那猛虎根本就不是真虎,而是她身边随从所变!母亲派人去查一查,她身边可是有个姓白的,那人可不是常人,乃刺猬成精,是黄袍怪派了跟随她的!”

王后听得面色微变,道:“当真?”

我想了一想,决定冒个风险,便又说道:“不瞒母亲,我叫那唐朝和尚捎家书给您与父王,不过是想叫您二老知道女儿还活着,从此不再记挂,却未曾在那信中写救我还朝之事,甚至,连女儿在哪里都未敢说。不是女儿不想,而是不敢!想那黄袍怪法力高强,就唐僧那两个徒弟,根本不是对手。我若求父王救我还朝,岂不是徒增父王与母后烦忧?”

王后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是有人从中捣鬼,换了我那封只是报平安的家书,却央父王去救,也亏得唐僧那后来的大徒弟法术高强,否则,父王纵是派去千军万马也未必敌得过那黄袍怪,不过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时,怕是就要有人坐享渔翁之利了……”

话不能说得太满,得留下空当容人去脑补。

果然,王后思忖片刻,神色忽地转厉,恨声道:“此女可恨!”

我又适时提醒道:“母后可私下派人去查,看她近日来可与什么可疑人物来往。她在国中十二年,为何突然会利用唐僧作乱?可见她私底下与碗子山必有来往,是有人通了她消息,她才会知道唐僧身上捎有我的家书。只是,此女狡诈狠辣,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莫要给她察觉。”

王后缓缓点头,应道:“孩儿放心。”

这王后能执掌后宫三十多年,且一直与国王夫妻情深,可见也是个极有心计手段的,她既说叫我放心,那就真没要我操半点心,不过短短几日,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义安公主身边虽没什么姓白的家仆,却有一位白姓的表哥,此人姓白名珂,年不过三十,早年曾在义安公主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前两年才突然又在京城出现,后经义安公主安排进入了禁卫军中,现已是一名禁军校尉。

而就在那唐朝和尚到来前,曾有名面生的美貌女子出入义安公主府,唐朝和尚离开后,那名女子也随之不见了。

最最蹊跷的一点,就在黄袍怪前来认亲的当天夜里,曾有宫人在银安殿附近看到过义安公主,而当日,并无义安公主奉诏入宫的记录。

王后特意把我寻了去,紧张问道:“她那姓白的表哥,可就是你说的那个白妖?”

“就是他了!”我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那报信人道,“那出入公主府的美貌女子大概多大年纪,做什么打扮,有何特征?”

那报信人年纪不大,神色从容,答话更是有条有理,清晰明了,“据义安公主身边侍女回忆说,此女约二十许,中等身量,穿一身粉色衣裳,面容娇美,倒无什么打眼的特征。不过,此女怀里抱了一只虎纹花猫,倒是有些与众不同,颇具灵性。”

听到此处,我终于解了心中疑惑,不由低叹:“就是她了。”

就是桃花仙追着唐僧到了此处,不知怎的与海棠勾结在了一起,这才有了那一封惹祸的“家书”,又在海棠的推波助澜之下,唐僧得以面见国王,呈上家书,这才又有了后面的诸多事端……

王后奇道:“是谁?”

我先叫那报信人退下了,这才答王后道:“此女也不是人,而是桃树成精,她怀里的花猫乃为猫妖,此二人均是碗子山的妖物,一心想吃那唐僧肉长生不老。女儿私放唐僧之后,那桃树精便记恨在心,一路跟着唐僧到了京城。”

王后听得面上变色,“京中竟有这许多的妖怪?”

我忙安抚她,道:“妖怪多生在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之地,极少到这繁华的人世间来。那桃花妖与猫妖俱是想吃唐僧肉,这才追到此处的,此刻怕是又跟着唐僧往西走了。母后莫怕。”

王后这才大松了口气,却很快就又紧张起来,“可那白珂怎么办?可是要多寻些捉妖的法师来,捉了他?”

那白珂有着千年功力,比柳少君都要强上许多,寻常的法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闻言摇头,道:“白珂此妖颇有些本领,绝非寻常的法师可以捉拿。此事不可贸然行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后想得一想,道:“不如派人快马加鞭追那唐僧师徒回来,替咱们捉拿了这妖怪!”

这倒也是条法子,只凭那孙悟空的本事,捉个刺猬精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且,这两帮人都可算是和我有仇,他们相争,不论伤了哪个,死了哪个,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我点头,应道:“也好。”

王后忙私下派了心腹往西去追那唐僧师徒,约莫过了半月时间,那心腹才独自回转,没能请回那师徒四人,只捎来了口信。

据说,唐僧话讲得挺委婉客气,说什么有心回来捉妖,无奈西去已远,这一折一返,定要花费许多时间。他们行程紧迫,已是过了与大唐皇帝约定的时限,再耽误下去,便是取回真经,也无法与皇帝交代。不如,等他们取了真经回来,再顺道来宝象国降妖。

总之一句话,他们现在实在回不来。

那唐僧还给我捎回一封私信来,上面只寥寥数字:大姐,贫僧是取经的,不是捉妖的!

王后那里越发愁了起来,道:“都寻不到人捉妖,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确是难办,只要有白珂在海棠身边,这海棠就轻易动不得。

我抿唇思量了片刻,才又问王后道:“可有办法将那白珂调离京城?白珂不在,海棠便失了爪牙。”

“若想将那白珂调离京城并不难,不过……”王后说到此处停了一停,抬眼看我,道,“他不可能一直在外,若是知晓了我们动了妖女,怕是会恼恨报复,到时反成大患。当下之计,应是先除白妖,再除妖女。”

确是要先除白珂,才能再除海棠。这在程序上并无错处,我提出调白珂离开,心中是有别的打算。

我向王后解释道:“女儿想调开白妖,并非急着要对妖女下手,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寻访那除妖之法。那碗子山中,还留有不少妖怪,也有一些是良善之辈,我想回去寻他们问一问,那白妖的弱点是什么。”

“你还要重返碗子山妖怪洞?”王后听得大惊,忙着摆手,道,“不可,不可!好容易才回来了,怎能再又回那虎狼之地?若是再落入妖怪之手,可怎生是好?”

碗子山我是必须要回去的,阿元和阿月两个还藏在涧底,若不回去,母子如何得见?那桃花仙如此害我,若不趁她元神远走平顶山,去南坡刨了她的老树根,这仇又如何得报?更别说,我还要去寻柳少君问一问白珂的弱点,与他商量如何除了白珂,也好能向海棠寻仇。至于黄袍怪,我是摸不到他,否则也不绝能要他好过。

有句是怎么说的来着?

欠了我的,一一都要给我还回来!

“母后放心,我身上有能驱狼避虎的法宝。”我把从唐僧那里要回的荷包掏出来给王后看,又哄她道,“有此物护身,寻常小妖害我不得,母后只需派上几名侍卫保护我,女儿便可重返碗子山。”

王后抿唇不语,凝目看我片刻,忽地问道:“那日黄袍怪前来朝中认亲,母后曾躲在屏风后瞧了几眼,看模样观言行确是人中俊杰,不怪你父王上当,真把他当了好人。后来他夜宿银安殿醉酒变了嘴脸,咱们也只是听那逃出的宫女口述,都不曾亲眼瞧着模样。你与他过活了这些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物?”

王后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我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我如此,那王后就又笑了笑,道:“他平日里是丑是俊?是母后见到的那副模样,还是宫女所说的青面獠牙?”

这话问得着实奇怪,刚还在说如何除去白珂,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说到了黄袍怪的相貌上去了?纵是女子皆爱八卦,也没这个跳跃法啊。我颇有些不解,待细看了看王后神色,这才忽地反应过来。

她这是……怕我对黄袍怪还余情未了?

果然,就又听得她问道:“我儿在那妖山待的这一十三年过得可好?那黄袍怪待你如何?”

我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做出凄楚之色,垂了眼帘,低声答道:“他一妖怪,能待我如何?面貌丑陋也就不说了,性子还喜怒无常,每日里非打即骂,这十三年来,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女儿能活下来,已是幸运。”

“哦,我可怜的女儿。”王后低声痛呼,又将我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过去的事情莫再要想,既回来了,母后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你周全。你放心,母后定要为你重选驸马,嫁得良人!”

我僵得一僵,惊道:“重选驸马?”

“选!必须要选!还得选好的!”王后一脸坚决,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又道,“这事包在母后身上,绝不叫我女儿受屈!”

王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完这话便唤外面的侍女去请国王。我反应就慢了那么一点点,待再反应过来,那侍女已是一溜小跑地去得远了。然后,不及片刻工夫,那国王就跟着侍女过来了。夫妻两人屏退了侍女,头对着头开始商量与我选驸马之事,煞是热情专注。

我几次试图插话都没能插进去,不得不从后拽了拽王后凤袍,道:“母后,捉妖的事更要紧。”

“吓!乱说!”王后却是回头瞪我,教训道,“什么事也比不上婚姻大事要紧。”

国王也在一旁应和道:“你母后说得对。”

说得对什么对啊!

刚才不是这个画风好吗?刚才我们还在一本正经地谈怎么除去海棠和白珂好吗?这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扯到为我选驸马的事儿上来了?

王后一反之前的谨慎凝重,情绪那叫一个高涨,掰着手指头数各大世家望族里的适婚男性,谁好谁不好,谁个高谁个矮,谁胖谁瘦,谁家父母什么脾气,兄弟姐妹又是个什么性格,一一分析了个全面。

“母后,母后。”我出言打断她,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婚姻大事,不可着急,需从长计议。”

“怎么能不着急?你这眼瞅着就要三十了!”王后表情夸张,比刚才得知白珂乃是妖怪时还要惊悚几分,又道,“母后跟你这般大时,你大姐都快嫁了!你已是晚了一大步,万万不可再耽误了!”

国王神色也是极为严肃,应和道:“你母后说得是!”

我噎了一噎,问:“那海棠与白珂那里怎么办?他们可是心腹大患!”

国王与王后对视一眼,这才又转头来看我。

国王沉吟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叫你母后先稳住海棠,至于白珂那里,我想个由头先将他调离禁军,再做打算。”

王后点头称是,又出主意道:“白妖那里要明升暗降,能叫他远远地离开京城最好!”

国王道:“此事不得着急,需要慢慢图谋,免得引起他们疑心。”

“不错!”王后应和,“先为百花羞选驸马,既可以了我们心事,又可迷惑那妖女,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竟是叫我无言以对。

外面又有小内侍来报,说是北疆派了信使回来,有要事禀报陛下。

国王听了,顾不上多说什么,忙匆匆就走了。王后许是怕我挑理,赶紧解释道:“这阵子北疆一直不太平,你父王近来也苦恼得很,你莫要怪他。选驸马这事,有母后为你做主,你就放心吧。”

我看着王后,真心实意地说道:“母后,我真的无心再嫁了。”

“为何?”王后顿时面露警惕,又问道,“可是还念着那黄袍怪?”

我愣得一愣,忙道:“不是,女儿是怕那妖女生事。”

“那妖女已在京城待了十二年,不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来吗?”王后盯着我,停了一停,又道,“百花羞,你是母后亲生的女儿,母后不与你说虚言。你若真想回那妖山,必须选了驸马,配了良偶,母后才放心叫你去!”

原来竟是有着这般思量!

我不由沉默,良久之后问王后道:“必须要嫁?”

王后答我:“必须要嫁?”

我咬了咬牙,道:“那就嫁吧!”

为人做事都要灵活,就是嫁了人,也可以再跑嘛!

王后得了我这句话,终于满足了。

于是,在时隔十三年之后,宝象国里又一次开展了轰轰烈烈的选驸马活动。只这一次,情形就有些尴尬了。

十三年前,百花羞乃是青春少女,驸马人选也个个都为少年英雄,青年才俊。而现今,百花羞公主却已是年近三十的再嫁之妇,而且还与那妖怪,哦不,是与那天上的奎星,有着一段不能说的过往。

这纵是有那条件合适的适龄栋梁,人家自己也得思量思量,要不要娶我这公主。

王后很热情,可再多热情也抵不过现实,直到年底,她也未能在京都的权贵圈里给我挑出一个合适的驸马来。于是,王后情绪上就有些低落,捎带着,就连国王那里也有些提不精神来。

我一心要回碗子山寻子,却被王后困在宫中,急得都要火上房了,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慰王后,道:“婚姻之事尽是缘分,急不得,也强求不得。母后与父王要有平常心。”

王后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只转身命宫女去太师府请自己的娘家嫂子进宫,看样子是想把捞驸马的网撒得更大一些,跳出京城这个小圈子,放眼于外面的大世界。

她又与国王说道:“陛下,您也留意一下各方军镇,看谁家里有合适的人选,这虽然离得咱们虽远一些,可眼下也无须计较这么多了,只要人好就行。”

国王这些时日一直被北疆的战事烦扰,头发都不知白了多少,闻言道:“北边几家军镇里倒是也有些好的,不过都是些武夫粗人,怕是会委屈了咱们女儿。而且,那边也正乱着,这个时候把百花羞嫁过去,难免被人误会。”

我已回朝三个多月,对于北疆之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那边有叛军作乱,朝廷忙调集了几路大军过去镇压,不想那闹事的还有几分本事,再加上这几个平叛的也各怀心思,战局一时竟僵持下来,直到现在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国王提到北疆战事,我却忽地心中一动,忙问道:“可否把白珂也调去平叛?如若这般,不就是远远地打发了他么?”

因着怕打草惊蛇,前阵子并未敢轻易动那白珂,只王后那里对海棠多施恩宠,瞧着倒像是暂时稳住了她,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法。国王闻言点头,道:“此举可行。不过,还须得寻个契机。”

这里刚说了契机,不想那契机就来了。

腊月十一日,北疆又传来战报,叛军趁着大雪天寒,竟然偷袭我军营地,不仅重创我军兵马,还一把火烧了我军粮草,害我大军不得不南退数百里,困守边城,等待援兵。国王终于顾不上给我选什么驸马,只想选几名猛将出来,好领援兵北上,去解那边城之围。

这可是个遣白珂出京的好机会!更叫人惊喜的是,不等我们这里运作,白珂自己竟报了名,主动要求北上参战。王后得知了消息,回来与我说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只要他肯走,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我听得大喜,忙道:“待白珂一走,母后就寻个借口狠狠斥责女儿一番,打发女儿去城外别院思过,女儿也好躲过海棠耳目,暗中去那碗子山,寻个除妖之法来!”

王后却是有些迟疑,道:“可是你还未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嫁不嫁!

“不是女儿不肯嫁,是您和父王没挑着合适的人选啊!”我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与这王后讲着道理,“有好多人选,女儿可是觉得很好,是您和父王不满意,这才没成。您看看这样成不成,女儿先去一趟碗子山,待回来后咱们再继续选驸马,绝对要您挑个满意的,成么?”

王后沉吟了片刻,态度似是有些松动,又抬眼看我,再一次问道:“你真的不是为了回去寻那黄袍怪?”

寻什么寻,又能去哪里寻?他早就抛下我们母子三人上天逍遥快活去了!

我举起手来,郑重向王后说道:“女儿发誓,此去碗子山,绝不是为了寻那黄袍怪,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王后变了脸色,忙就拉下我手来,气道:“你这孩子,这誓言也是胡乱发的?母亲为着什么?还不是怕你日后吃苦,想要你有个好日子过!”说完,又双手合十连连拜天,嘴里念叨不止,“诸佛菩萨,天上神仙,千万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那是胡说八道,算不得数的。”

瞧她这般,我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叫了她一声“母后”,又道:“等我回来,除了那海棠与白珂,就哪也不去了,只陪着您和父王。”

王后欣慰点头,应道:“好!”

这事上既然达成了一致,接下来便是商量如何赶我出京才不会叫那海棠起疑。只要不提选驸马,王后的头脑立刻便清醒了许多,论起心计手段,那是大杀四方,后宫无敌。

她略一思量,沉声道:“白妖一走,那妖女失了爪牙,必然更加警惕,怕是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引她疑心。所以,你不能等白妖北上之后再走,你要赶在他之前出京,先去别院里住着。”

这话说得有理,我点头道:“不错。”

王后瞧我,目光中又露迟疑,道:“不行,若是提前赶你去别院,万一那妖女对你心存不轨,派那白妖前去加害,怎么办?此法不可,母亲不放心。”

依海棠的性子,过去折辱我一番是必须的,但是杀我,却未必会。她若想杀我泄愤,根本无须等到现在。我忙又把那荷包掏出来给王后看,“母后放心,有这个在我身上,便是那白妖也伤不到我。这一点,母亲不用担心!”

“真的?”王后郑重问道。

“真的!”我忙点头,又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王后这才信了,略一沉吟后,“那好,后面的事情皆由母后来安排,你先回去,只耐心等着便是!”

得了她这句话,我终松了口气,辞了王后,回去自己宫中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