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安水师(2 / 2)

郭涛一口气被憋在了胸口,脸色发绿叫道:“殿下……”

还是伊化成反应灵敏,他立即跪下请罪,哀声道:“殿下恕罪,不是卑臣等人欺上,实在是因为水师的军饷拖欠太久,莫说打造新船了,就是连将士们吃饭穿衣、旧船的修缮补漏都没有钱。船舶腐朽,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瑞羽一笑,悠然道:“伊记室,元度不是不懂水军的深宫卫士,予也不是不知世事的深宫贵女呀!”

伊化成所有的辩解都被瑞羽堵在嘴里,他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只是看到瑞羽并无当场发作之意,他才略微放心,暗想:水师这么大的纰漏,精明些的人看出来并不奇怪,且法不责众,只要她不过于苛责,倒也不怕。

他心思稍定,再一想瑞羽此行的目的,并无痛下杀手之意,便更觉放心一些。他虽然被当面揭穿,此时却反而心平气和——最糟糕的事都已经被发现了,往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现在更难过吧?

水师一干人等不再吭声,瑞羽这才继续和元度说话,“你笑话别人容易,真要让你来水师就职,你未必能做得比郭将军好。”

这句话才是她的真实意图所在。元度哈哈一笑,轻蔑地扫了一眼旁侧的郭涛,自得地说:“殿下,昔日的水师纵横无敌,今日竟然残败到要靠强征民船来充场面的地步,真是可笑至极!其实水师根基牢固,只要统领者稍有头脑,水师都不会沦落至此。若是我来经营水师,不出一个月,我能让殿下站在水寨前都不记得水师还有过今天这样的落魄!”

郭涛顿时脸色大变,如果说刚才他还顾忌瑞羽的身份,但现在人家都要抢他的饭碗了,便什么顾忌也没有了,不能不出声争辩一下,他当即冷笑道:“小兄弟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度神色不动地回话:“若论说话的本领,我可比将军差远了,就是风大,也有将军在前面挡着,闪不着我。”

瑞羽不料元度一向沉默寡言,此时竟有如此锋利的唇舌,他的每一句都合她的心意,让她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才道:“军中只论功勋,不比口舌,两位要一较长短,何妨他日军功上见英雄?”

郭涛不敢在军功二字上接话,元度却一副急切功利之相,大声道:“殿下如果不信,何不让我坐坐郭将军的位置?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他这话明抢水师将军的头衔,气得郭涛嘴唇上的胡须都直了起来。瑞羽心里好笑,嘴上却道:“郭将军德高望重,你小小年纪怎能跟他相提并论?莫说是水师将军,你若能在水师做个称职的长水校尉,予已深感欣慰了。”

瑞羽的年龄在众人里最小,说话却老气横秋,水师上下对她无不心中愤愤。但她带着太后和天子的诏令,倚重兵挟威而来,水师除非举旗造反,否则整顿在所难免,因此水师上下虽然对她不满,却不敢当面反对。

一行人乘船走了一圈,把所有船只和水寨都看了一遍,才转回作为旗舰的五牙大舰上按地位高低坐下,观看水军操演。

水师散漫,已久不操练,临时两天拉人上阵,当然是号令不清,指挥不灵,将官无能,士卒颓丧。更有甚者,竟有橹手把船不稳,以致当场翻船,船上十几个临时被郭涛等人招募来充数的水兵竟然被淹死了两个。

瑞羽虽然经过这几日的明察暗访,早知水师腐败,但总想水师昔日是纵横无敌的精锐之师,烂船还有三斤钉在,怎么也想不到水师就在水寨里演练,竟还如此不堪。

这样失败的演练,由不得瑞羽心里发恨,她转过头来瞪着郭涛和伊化成,咬牙切齿地冷笑,“水师准备了两天的演练,就是让我来看翻船淹死人的?”

这样的场面却是连郭涛也没有想到,他对属下也恨得咬牙切齿。此时他额头涔涔落汗,声音发颤,但还是觍着脸奉承道:“殿下威仪凛凛,士卒敬畏惶恐,才举动失措……”

瑞羽气得俊眉倒竖,森然道:“郭将军,若水师上下都似你这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满船将士顿时哗然,水师再怎么缺钱少粮,终归还在朝廷的庇佑之下,是他们的栖身之处,若真是撤掉,他们顿时成为水上浮萍,无所归依。虽然他们背地里骂天、骂地、骂朝廷,想想自身的处境都恨不得造反,但若真要将水师撤了,他们却是万万不肯,当即纷纷乱叫道:“殿下息怒……”“殿下恕罪……”“殿下……”

船上一片嘈杂,什么话也都听不清。元度站在下首,大声呵斥:“你们乱叫什么!都住嘴!”

水师众将被他喝住,还想再辩,但看到瑞羽身边的一众亲卫个个对他们怒目而视,也知道这乱成一团的争辩于事无补,于是陡然增加了对瑞羽的痛恨。正犹豫间,瑞羽已然下令:“自今日起,予将亲驻水寨岸营,督促水军整编!元度,你以长水校尉身份为水师将军郭涛的副将,整肃军纪,操练水军;诸葛亮节,你以行军文书为水师记室伊化成的副手,清点水师辎重,辑录水师将士姓名,清查朝廷历年拖欠的军饷;奚右,你为水师主簿……”

一连串命令下来,水师众将又急又慌又惊又惧,但水师中真正有分量有威望的高级将领受到十几年的刻意打击,早已退下,剩下的这群人没有反对瑞羽的资本。何况今天操练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瑞羽没有当场大开杀戒,就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现在她只是安插几个人进来,架空主将的权力,他们也实在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