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行动不能成功,他将要面临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嘴里只是不停地低念:“不会输的,我不会输,不可能输!”
何宽夺兵权,万荣捉公卿,李敢守禁宫,包海夺光化门,杜梁围困西内,应该说一切安排都很妥当,没有任何漏洞了。
只要兵权在握,明早临朝,我就能真正拟诏安排亲信入主南北二衙,从此以后,我就是真正的九五之尊,就能真正地一言九鼎,再也没有人敢视我为废物!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汗水浸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被风一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然后勃然大怒,吼道:“人呢,都死光了?”
东内的宦官或是被杀,或是逃跑,宫女们目睹了主人突然间的血腥手段,无不心惊胆寒,连大气也不敢喘。此时几名宫女听到他发怒大吼,赶紧跑过来,伏身问:“陛下有何吩咐?”
“朕要沐浴更衣!”
“诺!”
宫人刚要退下,他又喝住了,问:“皇后和鸣朝呢?”
“方才奴婢看到皇后在教殿下背书。”
唐阳景猛然间听到一个“书”字,本来已经忧心如焚的情绪轰然爆发,他也不管是不是说此战要输,就歇斯底里地咆哮:“贱婢你敢说朕会输?朕不会输!不会输!”
他这一吼使得他额头青筋跳动,面色狰狞无比,仿佛吃人的野兽,吓得那宫女两股战战,连忙叩首,“奴婢不敢!不敢!奴婢回答皇后娘娘和殿下在做什么,不是说您会……”
宫女情急分辩,前一句还记得要避开忌讳,后一句却一不小心顺了出来,吓得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把那个“输”字咽了回去。只是唐阳景此时此刻已经被重重压力压得失去了理智,她虽没把话说完,却仍让他暴跳如雷,“贱婢,你还敢咒朕!”
那宫女被他一把揪住发髻拖起,心胆俱裂,忙惨叫求饶:“陛下饶命!奴婢不敢!陛下饶……”
唐阳景将她拖到大殿的金柱前,运足全力按住她的脑袋往柱上撞,只听咚的一声,求饶声戛然而止。可怜那宫女只因一句话不慎触了他的忌讳,便被他撞得头破脑碎,鲜血和脑浆溅了唐阳景一脸。可唐阳景却丝毫不觉,扔开那宫女的尸体,咯咯地尖笑两声,恶狠狠地骂:“贱婢!朕此战必胜,朕必然君临天下!”
此时所有的宫女看到同伴惨死的一幕,再看到唐阳景满面鲜血脑浆、狰狞大笑、形如恶鬼的模样,都惊恐万状,齐齐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后退。她们这尖叫后退的举动,却更深地刺激了唐阳景,“不许跑!朕劈了你们!”
血腥味让他亢奋无法自制,宫女们在利刃前被吓得花容失色,无能柔弱的反抗更让他陡然生出一种操纵他人生死的快感,他挥刀砍!砍!砍!
没有人能冒犯他的威严,没有人敢反抗他的命令!他才是九五之尊,才是天下人的主宰!
直到大殿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物时,他才停下来,提着刀喘着粗气,踩着血泊,望着殿内倒下的宫女们的尸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直到他笑得痛快了,才扬声大叫:“李敢!”
李敢一直领着禁卫守在紫宸殿外,唐阳景刚开始追杀宫女的时候,他听到响动曾经进殿查看,见唐阳景杀红了眼,怕惹祸上身,便又无声退了出去。直到此时听到唐阳景的叫喊,李敢才走了进来,拱手回应:“末将在!”
“万荣回来没有?”
李敢有些不忍看殿内枉死宫女的尸首,迅速回答:“还没有万将军的消息。”
唐阳景焦躁地怒骂:“快一整夜了,这个万荣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去丹凤门等着,他一回来就命他快速见朕!”
李敢不敢多言,诺然退下。
唐阳景抹了抹脸上的血腥,又大吼一声:“来人!”
他刚才的疯狂杀戮已经把所有侍从吓得魂飞魄散,那些未被他斩杀的宫人皆仓皇出逃,因为禁卫守在外面,才不至于让这些出逃的宫人狂奔出宫,此时他们个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听到有人喊,却无人敢出来应命。
唐阳景吼了几声,不见人回应,狂怒地虚劈几刀,吼道:“是不是要朕把你们统统杀了,你们才出来?”
他已经杀红了眼,明证在前,此时无人敢怀疑他说的话,几名胆子稍大的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遵照他的命令将殿内的尸体拖出去,而后提水冲洗殿内殿外的血迹。
或许老天垂怜这些屠刀下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子,就在她们慌慌张张地从远处的深井里提水清洗殿外的走廊和台阶时,大雨倾盆而下,一瞬间将地面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
万荣回来交差,一入大殿看到唐阳景的身影,便得意扬扬地禀报:“陛下,臣已经把所有宰辅公卿都押到了立政殿,他们的直系眷属,也尽数投入了诏狱,不怕他们反了天!”
他是唐阳景微时的总角之交,一直被权臣大阉压着不能得官,陡然间他手握兵权,看到那些平日里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大人物,今日却成了自己的阶下囚,不免有小人得志的轻浮和得意。唐阳景听到他大呼小叫的声音,面色一沉,问道:“那些宰辅公卿在立政殿里干什么?”
万荣匆忙地把人拘到立政殿,便被李敢传来见唐阳景,怎知那些人现在在干什么,但看看唐阳景阴沉的脸色,却不敢说自己不知道,连忙回答:“宰辅公卿也是凡夫俗子,他们的亲眷都被扣了,自身又被拘在立政殿里,现在都乖得很。”
唐阳景虽然没有帝王资质,但坐在御座上已经四年,却也不是全然无知,万荣的假话哪里瞒得过他,他冷哼一声,“这群王八蛋个个狼心狗肺,乖个屁!”
他在万荣面前说话粗俗不堪,万荣心里正暗自想笑,唐阳景打了转,又问:“这群王八蛋被抓来,少不得要骂骂咧咧,都骂了些什么?”
万荣讪笑道:“都是屁话,也没什么。”
说了这句,他心里一动,想起一件事来,“有几个老不死的被抓之后,口口声声说要去西内请太后做主,我听得烦躁,捆了他们,塞了他们的嘴。”
万荣去抓捕宰辅公卿的时候,曾经奉命派人去佯攻西内安礼门,以此恐吓李太后,让她不敢派兵出来捣乱。虽说他是佯攻,但安礼门在有内应的情况下还是没能被他拿下,这让他心里很是不悦,以致听到有人说起要请李太后做主,就十分不耐烦。
唐阳景不知万荣心里的这番曲折,万荣的话他听在耳里,面色更加狰狞,一刀恨恨地砍在地上,怒道:“西内那老妖妇一日不死,我寝食不安!”
那些朝臣哪个会肯将手里的权力交出来,若是李太后不死,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借李太后的名义来跟他抢夺权力的归属,甚至于废了他重立天子。
一念至此,他猛一咬牙,对万荣道:“你带上所有的兵力去会合杜梁,把太极宫给我拿下,顺便告诉你的那些将士:第一个攻入太极宫的,赏金万两,封千户侯!对太极宫内守城的人你也可诱降:开门投降的,赏金万两,封千户侯!快去!”
万荣自一早奔波到四更,已经疲惫不堪,听到唐阳景的命令,不禁呆呆地反问:“现在?”
“对,就现在!”
万荣指指外面的倾盆大雨,哭丧着脸道:“雨这么大,怎么攻城呀?”
唐阳景焦躁至极,见他推三阻四,更是急火攻心,双眼血红地大吼:“万荣!西内那老妖妇有名位,有声望,有大义,还有精兵强将。如果不趁现在把她除了,我们都要死,都要死!你懂不懂?皇权之争,不像我们在市井里赌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