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滔滔,江风猎猎,瑞羽和东应站在五牙大舰的甲板上,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东京城墙,两人心里各有所感。良久,东应长叹一声,道:“终于离开京都,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惆怅与失落,瑞羽听在耳里,忍不住问:“小五,离开最容易取得至尊权力的京都,随我东去荒芜而战乱的齐鲁之地,你怕吗?”
东应脆声回答:“不怕!”
他顿了顿,望着瑞羽,认真地说:“姑姑,我只怕你突然抛下我,不管我了。至于随你一起漂泊,我却不怕!无论到哪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不怕!”
瑞羽看着他充满信任与依赖的明眸,蓦然间心头微酸,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小五,你放心,我将你带出京都,也会将你带回来!我此时让你放弃的东西,以后也会重新帮你拿回来。”
东应反握着她的手,摇头道:“姑姑,我放弃什么,这是我自愿的!而我想要什么,我也会自己去争取,并不需要你为我劳累奔波,我不愿坐享其成。”
长风拂过,少年的衣袂飘动,眉目间的神情坚定而沉稳。他骄傲地挺立,望着两岸如画的江山,大声说:“姑姑,你不用把我当成孩子,别顾忌着我,尽管往前走!我很快就会跟上你的脚步,赶到你的身边,与你并肩而战!”
瑞羽惊诧,看到东应认真的表情,心神为之一动,展眉一笑,道:“好!”
齐青一带的干旱已经持续了两年多,赤地千里,百姓能逃走的早已逃走,没逃的不是死了,就是已经沦为流寇乱匪。
干旱之初,各地还有世族大户结盟抗旱自保。但随着旱情的持续与白衣教的日益强大,连平卢、横海两大节度使府都相继被攻破,这些世族大户便再也支持不住,或者从贼以保全性命,或者被尽数屠戮。连绵千里之地,除去或大或小的贼匪,绝少再有人烟。
朝廷收到的当地奏报,还是当地官府还能维系时官员所写的,距今已经大半年,实情比之当时更糟。
瑞羽和东应来之前,就已经无数次地翻阅过这些州县的黄册和地方志,猜想过当地的模样,但当他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寂静无声的焦土时,仍然深受震惊。
郑怀俯身捡起一土块,黄褐色的土块本来应该是庄稼地里最肥沃的泥土,如今却已经被太阳晒得酥脆,他拿在手里,只是轻轻地一握,土块立刻化为了碎粉。
“沿海靠河之地,水汽充沛,应该绝少出现持续的干旱,像这种近三年不下雨的气候,更是闻所未闻。”郑怀慨叹一声,回头看到瑞羽和东应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禁笑问,“怎么,二位殿下怕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口气,瑞羽摇头道:“不是怕,而是看到这样的情景,突然间觉得有无数事情要做,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东应赞同地点了点头,叹息,“不是亲临此地,我们是怎么也想不到原本还算富足的齐鲁之地,居然会荒芜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收拾!”
郑怀轻笑,“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再往下做,就好了。”
瑞羽和东应齐声问:“那该怎样开头?”
“派出游奕侦察四方风物,择地扎营,埋锅造饭。”郑怀呵呵一笑,拍拍手里的泥尘,接着又认真地说,“大旱之后,当防大涝,先安下身来,然后兴修水利。”
在几乎已经旱成绝境的地方安身,是件艰难至极的事。所幸他们这一行早有准备,青壮多,老弱少,妇孺大多跟随李太后驻扎在东京,暂时不会过来。没有拖累,他们先度过了最初的几日,往后便习惯了许多。
过不久,天气变化,秋雨潇潇地下了起来,旱情暂时得到了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