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粮食?!收什么粮食?谁要收粮食啊?你不是在新政府做大官吗?怎么还要帮粮铺老板干活?”晏大老爷下意识认为晏复生是在做私活儿。
这种事在旧政府里很常见,不过是在旧政府的小官僚或者普通工作人员那里,旧政府的大官是不可能亲自出马帮粮铺老板做这种事的。
所以虽然现在是新政府,但是在晏大老爷看来,并没有本质区别。
唯一区别是,晏复生在新政府里的官儿,比旧政府更大。
所以为什么还要给粮铺老板干活?
晏复生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等有时间我跟您细说。”
晏大老爷明白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站起来说:“那你跟我去书房,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晏大老爷带着晏复生去了书房,那里没有外人,晏复生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晏大老爷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
他眉头微皱,手里握着琥珀长烟杆,过了一会儿,说:“我老实告诉你,市里粮食涨价这件事,我早就晓得了。粮铺联合会的会长汪老板,事先知会过我,所以我提前买了一些粮食囤着的。当然我没有想过要去卖钱,只是庄户人家留着自己吃的。”
晏复生精神一振,忙说:“爹,您收了多少粮食?我看看能不能先帮帮我。”
晏大老爷说了个数,晏复生惊讶地张大嘴,过了一会儿,才朝晏大老爷竖起大拇指:“爹您可真厉害!收了这么多!”
“对了,如果我想去乡里再收点村民们手里的粮食,您看我能收到吗?”
“那得看你出多少钱。我知道有些泥腿子手里是留了粮食的。今年粮价那么贱,不是那种不卖就还不了债的人,是不会全部卖掉的。”
晏复生点点头,“这就好。政府这次花了大价钱买粮,只要他们手里有粮食,应该就会卖的。”
晏复生把他的收购价告诉晏大老爷。
晏大老爷心里一跳,“这么高?!那我们家的粮食如果卖给你,也能这个价钱?”
“这是当然。我们新政府收粮,童叟无欺,内外同价。”晏复生笑吟吟地啜一口茶,评价说:“爹这里的大红袍一直都是最好的,京城里我爸爸那边都没有这么好的大红袍。”
晏大老爷知道晏复生说的“爸爸”,是他那边认回去的亲生父亲霍首长。
晏复生一直把他叫“爹”,那边叫“爸爸”。
晏大老爷忙说:“那给你爸带点回去,我这里还有半斤。”
“不用了,您留着喝,就是不要拿出来待客。万一被人知道您这里有京城首长们都没有的好东西,您也说不清。”晏复生笑着提醒晏大老爷。
晏大老爷回过神,笑着说:“瞧我这脑子,看见你回来就欢喜疯了,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事情。”
两人说笑一番,就言归正传,说定了帮晏复生收粮食的事。
这一次,晏大老爷出面,找人帮晏复生收粮食。
晏复生也没有闲着,他让自己的手下跟着晏大老爷派出的人一起征收,这样有个监督,也能向上面汇报。
到了晚上,晏家在南嘉村准备了流水席,招待四邻八乡的亲戚朋友和村民,只要上门来说声“恭喜”,就能坐席吃一顿好的。
有的人家里穷,拿着红纸包了几根蜡烛就来了,以前眼睛长在头顶的晏家人,也没有把他们赶走。
一时大家都在赞扬晏家仁义,还说晏大老爷的二儿子有了大出息……
晏家以前并没有把晏复生的事情对别人说起过,所以村里人都不知道这回事。
但是这一次,晏大老爷见自己的亲妹妹晏娇娥都怀孕了,晏复生也有了好前程,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等大家吃席的时候,晏大老爷带着晏复生给大家敬酒,然后亲自跟大家说:“多谢各位乡亲赏脸!今天大家来吃席,是我晏某的荣幸,也是我们南嘉村的荣幸!”
“当年闹革命的时候,大家都记得,老蒋的人在前面的三和乡杀了一批革命党人,其中有个女人,带着一个才几个月大还在吃奶的孩子!”
“那个女人姓晏,是我晏家的一门远亲。”
虽然是几乎三十年前的事,但是吃席的人当中那些年纪大的还记得。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起来,颤巍巍地说:“谁不记得呢?当时那个孩子据说被好心人抱走了,老蒋的人要斩草除根,派了人下乡到处搜,搞得鸡飞狗跳,没找到人,反而搜了好多金子银子!我家当年就被抢了!”
这件事提醒了很多人。
虽然这些很多人当年还没出生,但因为那些反动派下乡借找人为名,行抢劫之实,好多人家就因为这件事,从小康变成贫困,从此一蹶不振。
因此在家里从小就听家里老人念叨,并且痛骂反动派。
这就是感同身受啊。
这些人跟着叫嚷起来。
有人说:“我听我爷叔说,当年那个女人,是现在新政府大官的老婆,那孩子也是他儿子……反动派杀了人家老婆,还要杀人家儿子,现在人家胜利了,肯定要给老婆孩子报仇的!”
“是要报!如果能把那些反动派的家产充公,还给我们就好了!三十年了,利息都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