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凝镇定下来,知道霍平戎想拉近彼此的距离,让她叫他平戎。
她眼珠一转,含笑说:“那我叫你霍同志?——毕竟韩子越可是你的下属。”
在韩家大大咧咧叫他平戎,姜宜凝羞耻感爆棚。
霍平戎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从大路上下来,转向一条土路,眼角的余光瞥见姜宜凝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沉吟说:“也行,不过韩子越也许不在家。”
姜宜凝愕然转眸看他,“不会吧?明天就是元旦了,今天过节啊……你们部队过节不放假?”
“部队里面过元旦,放假,但也有人值班。韩子越已经是副营长,他是要值班的。”霍平戎不动声色又看了她一眼,“你今天也要去他家过节,是想去见他?”
姜宜凝下意识摇头,苦笑说:“怎么可能?霍同志大概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南嘉村韩家吧?”
她说完又觉得交浅言深,不想再多说,扭头看向窗外渐渐昏黄的天空,转移话题说:“我是为了逃避江副专员的热情招待啊,霍同志这么聪明,难道没看出来?”
霍平戎失笑:“看出来了,但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南嘉村。”
居然还是不放过这个话题。
姜宜凝顿时觉得十分棘手。
当时的事,韩家人心知肚明,而且以她跟韩家的关系,他们知道也是无碍的。
可霍平戎……
至少这个时候,他在姜宜凝心里,还只是一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点的普通朋友。
还没到无话不谈的时候啊。
姜宜凝抿了抿唇,淡定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我可以以后说给霍同志听。”
“……既然有过不愉快,那你今天还去人家里过节,不觉得唐突?”霍平戎深深看她一眼,继续说:“而且农村现在并不过元旦,他们只过春节。”
姜宜凝:“……”。
大意了,她倒是忘了这茬。
这个时候,过元旦还是大城市里时髦人士的专利,是公历里的节日。
广大农村里的普通人,大家还是看着老黄历过日子。
老黄历是农历,只有春节。
这可怎么办?
姜宜凝尴尬地无言以对。
锵锵安静地坐在她怀里,悄悄抬头看看姜宜凝,大大的黑眼睛又悄没声息地瞥霍平戎一眼,然后飞快地收回视线。
他扭着小身子,默默地抱住姜宜凝的脖颈,胖胖的脸蛋靠在姜宜凝肩膀上。
微热的呼吸喷在姜宜凝脸侧,姜宜凝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还有个可爱的小娃要养呢。
姜宜凝拍了拍锵锵的后背,淡声说:“就是回去看看我三姑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如果不是三姑婆把我领回家,我说不定还背你们的人关在大牢里呢。”
霍平戎:“……”。
这话他没法接。
姜宜凝的来历,霍平戎心里是有怀疑的。
可也挡不住自己那颗不由自主想靠近她的心。
霍平戎不是喜欢跟自己的意愿作对的人,他选择了顺心而为。
姜宜凝见自己把霍平戎怼得说不出话来,不是不高兴的。
她轻轻吁了口气,觉得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都减轻了很多。
两人一路无话,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南嘉村村口。
南嘉村里还驻扎着部队,依然在村头的村公所。
霍平戎这一次是私事,也没有惊动村里的部队,就把车停在村口。
跟站岗的战士说了几句话。
姜宜凝抱着锵锵,霍平戎拎着她的竹篮,一起顺着村里的青石板路,来到韩子越家。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一般农村里这个时候,大都已经吃完饭,准备睡觉了。
因为不睡觉的话,就要点灯费油,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做,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有些家里还是例外的。
比如韩家,因为他们家是做豆腐的,晚上睡觉前还是要做些准备工作。
姜宜凝抱起锵锵走在前面,推开了韩家的院门。
姜老太太跟自己的媳妇韩晏氏,还有孙女韩子英一起坐在堂屋里,就着一盏油灯在做活。
姜宜凝一路走来,快到门口的时候,韩子英才抬头看见。
她惊讶地说:“……咦?那不是表姐吗?”
姜老太太抬头,姜宜凝已经走到门口那片从堂屋里泄出来的昏黄灯光里。
“宜凝?!”姜老太太又惊又喜,忙把手里的针线活放到手边的笸箩里,站了起来。
她快走几步,拉住姜宜凝的胳膊,上下打量她。
她看上去,比一个多月前离开南嘉村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皮子白得跟雪一样,两腮却透着淡粉色,像是春天里晏家大院那棵越过墙头的樱花树开出的花朵。
“侬来看三姑婆了……侬来看三姑婆了……”姜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她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姜宜凝。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