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涧是个什么地方,四个字,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山还是山。欧望天家也是人丁兴旺,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欧轩正在部队当兵。
欧轩小时候,作为家里的老大,为了多念几天书,他自己上山打柴送到镇上卖,自己饲养兔子翻山越岭走几十公里送到更远的滦平县城,平日里念书还得兼顾放羊,也是吃了不少苦。但他的父亲欧望天,却本着“念书只为会写名字”的理念只让他念到小学三年级。他和秋菊有如此之多的共同点,以至于除了性别不同之外,似乎找不到更加差异化的东西。
直到成为一名子弟兵,欧轩才算脱离苦海,也开始真正的见世面。在龙溪涧,从小到大,他不过在卖兔子挣学费的时候去过离家几十公里的邻县县城。你应该能想象一下,二十年一直生活在方圆几十公里还不到的人,一下子去到近千里之外的感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这里的民俗风情和自己的家乡是那样的不同,又似乎有很多共同点。
欧轩是去宣化当兵,兵种很不错:汽车兵。他没想到,这个兵一当就是十八年。
接到家里回家相亲的电报,欧轩多少有点不耐烦。也是,才二十二岁,还没想到成家的事情。何况,这一年多来,他完全被汽车这个怪物迷住了。除了用很快的时间学会了驾驶技术,他又开始钻研起汽车的构造来。从部队的阅览室里借阅回来大量的汽车维修书籍,利用训练和闲暇的时间,他几乎把整个汽车的构造都记在了脑子里。开始是死记硬背,慢慢的就都理解了。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被评为部队里的汽车标兵,一时间成为了战友们学习的楷模。一个人还沉浸在他所从属的集体的快乐当中时,当然对突然而来完全和快乐无关的事情有所抵触。
但是,当他风尘仆仆的从部队赶回来,见到我们善良纯净的秋菊时,先前的一丝恼火也不知何时跑到了九霄云外。他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自己违抗父命不回来,怕是和这么好的女孩子错过了。对于他来说,秋菊真是太美丽了,不光是长得出众,就是她的经历也让他爱怜。同病相怜,应该说的就是他们俩个人啊。还有两个词,就是:两厢情愿和一见钟情。
秋菊和欧轩见面的时候,再也没出现春兰和居正相亲的那种单相思。两个人同时被对方吸引住。欧轩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体笔直,穿着戎装显得非常精神。其实,任何人穿上军装都会比原来显得帅气,当然卡西莫多除外。两个人私下里对媒人都说很满意。于是,这门亲事也就水到渠成。
从这一点,多少能看出,欧轩是一个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并且能够超越一般思维的人。对于婚姻,他想要的是一个人,一个值得自己手腕上走过漫长而又短暂一生的人。至于秋菊家里的状况、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妹、上门招亲……这些可能让人很无奈也可能让人饱受拖累的因素,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秋菊这个人。
欧望天也为大儿子做了最后一件事,就是高高兴兴的给亲家送了两大车干柴。这可是龙溪涧的特产,漫山遍野,缺水缺粮缺啥都不缺柴。之后,在大儿子的生活里,他就销声匿迹了。一切还不是招亲惹的祸。他认为,反正大儿子以后也没义务为自己养老送终,从此以后就没必要给欧轩他们一针一线了。
新婚之夜,当他看到秋菊肩头尚未被日渐好转的岁月磨平的疤痕时,伤心的掉下了眼泪。他用唇轻轻的亲着这些时光的磨难印迹,在新娘的耳根安慰说:“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我们的好日子开始了!”
结婚之后的第五天,在这个简陋的四间茅草屋里。欧轩非常兴奋地对自己的岳母、秋菊还有自己的小姨子冬梅说着自己的打算:“我们明年就盖新房子,要盖村里最好的房子。请最好的瓦工和木工。”
听到这些,孙虹欣慰的笑了。冬梅一下子蹦起来:“谢谢姐夫,终于有新房子喽。”只是秋菊笑了笑说:“净吹牛,哪来的钱啊?”
欧轩说:“呵呵,钱啊,你不用担心。我算计了一下,现在盖四间房子差不多一千块钱足够。我的津贴能攒下一部分,再从部队的领导和战友借用一部分。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二天,他就要回部队。他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个崭新温暖的家。到火车站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他和秋菊一路牵着手,一路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嘱托。
他爱怜的抚着爱人的肩膀说:“秋菊,你记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发誓,不会让你再受苦。”
秋菊望着他:“我知道。你在部队也多保重,房子的事情可以再缓缓,不要太苦自己。你是我一生的依靠。”两个人都哭了,不为春宵苦短,只为今后聚少离多。秋菊一直把他送上火车,才眼睛红红的回家。